解語蹲在姐姐面前,"那是你不同她們爭。"
不語呼出一口氣,"解語,不如我們也移民,我找門小生意做,你讀書。"
"那多悶。"
"你不贊成?"
"趁這兩年,多賺點。"
"你把我當搖錢樹!"
"我愛煞者稱:試想想,搖錢樹,搖啊搖,銅錢叮當掉下來,明天,樹上又結滿了錢,大可再搖,太可愛了。"
不語不去理她,自顧自回房去休息。
餅了數日,不語臉上淤痕漸漸退去。
她還是她,只不過輪廓深了一點,一照臉,有陌生感,好似認錯人似,不過一笑,親切感有恢復了。
真奇妙,接縫處一絲疤痕也無,該名醫生真是大國手。
"好不好看?"
"同天生麗質一般無。"
解語自覺有義務說好話給姐姐听。
"年青光得多,看現在我倆多象。"
姐妹倆站在鏡子之前。
"姐姐漂亮得多了。"
"是。"她解嘲,"終有一日,美得自己都不認得。"
"為何情緒低落?"
"因為無事發生,悶死人。"
"咦,沒有新聞才是好新聞。"
就在這個時候,有導演找不語。
她在電話里密密斟酌起來,神色漸漸興奮,解語知道有好消息。生活隊她們姐妹來說,從來不是一條直路,她們不可能一眼看
到地平線。
這一通電話講了個多小時。
到最後十分鐘,只听得不語一直說:"是,是。"可見融洽到什麼地步。
解語十分安樂。
第二天就有制片捧著合同上來簽署。
不語再也不提移民同做小生意之事。
小生意,什麼生意?開禮品店抑或時裝店,賣鞋還是賣唱片?
解語深深嘆口氣。
要不退休,要不堅持下去,從一而終。
放學,家中習然蕪一人,電話鈴聲響個不已。
"不語?"
"不,方先生,是我,"
"聲音真像。"
"都那麼說。"解語賠笑,"你在何處?"
"我回來了,打了一整下午電話。"
"對不起,外婆在教會,姐姐出外開會。"
"有新工作嗎?"
"到台灣拍電視劇。"
"她不堅拒降級拍電視嗎?"
"這次不同,由大導演主持。"
"嗯,可見是多麼不景氣。"
"方先生,有急事否,我替你打手提電話。"
"電話沒有開啟。"
"啊。"
"解語,你出來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二十分鐘後在樓下等你。"
解語抬起頭,有什麼不對了。
她連忙換上便服,跑到樓下去等。
不消一會兒,方玉堂的車子駛至。
他並不是上了年紀的猥瑣生意人。
方玉堂才四十多歲,頭發濃密,並無禿月兌現象,身段乙維持得十分健康,外型不語堪稱匹配,所以二人在一起那麼長一段時間。
解語寒暄:"制衣生意好嗎?"
"托賴,還不錯,做了三代了。"
他岳父真是他父親當年的伙伴。
方玉堂忽然嘆口氣。
解語笑問:"什麼事?"內心忐忑。
他說;"你一向準時,不像不語,一直叫我等。"
解語笑:"那是因為你不是我的男朋友。"
方玉堂看了她一眼,車子駛至山頂。
方玉堂說:"解語,這次我到溫哥華,原來打算一安頓好家人即返來照顧生意。"
解語收斂了笑容。
"一到彼邦,覺得國泰民安,生活豐裕,予我舒暢感覺,非言語可以形容。"
解語心想,那你受溫阜表面迷惑了,世上安有如此樂土,人家國債累累,國家瀕臨分裂,治安亦大不如前,而且,種族歧視也開始涌現。
但是她一言不發。
"我忽然覺得在商場上拼搏毫無意義。"
解語看著他。
他說下去:"我想起了陶淵明的詩:"誤墜塵網里,一去三十年。"
這不是在說我嗎?"
解語暗暗好笑,創業之際,他們統統自比李世民,做得累了,想退下來,又覺得像陶淵民,風光都叫他們佔盡了。
"解語,我想提早退休。"
"那,你要同不語商量,看她肯不肯陪你。"
方玉堂欲語還休。
他將車子停在一處,解語抬起頭,才發覺自山頂看下,是整個海灣。
因在南區,沒有大廈群,只得三三兩兩矮房子,風景像五十年代擺在游客區賣的油畫。
可是解語無心情欣賞。
方玉堂終于說:"我想移民去彼邦,我妻兒終老。「
什麼?
他加一句:「我想不語分手。"
解語怔住。
「我願意賠償她。"
解語張大嘴作不得聲。
呵,遭到解雇了,老板願意付出遣散費。
這還是個好老板,照顧到伙計營生。
有些無良資方索性一走了之,人影全無,可憐的勞方告進官里去,已是百年身。
解語發愣半晌。
忽然之間,她落下淚來。
少女嬰兒的眼淚都感人,方玉堂說:「你放心,解語,令姐比你想象中堅強。"
解語無法鎮靜,手蔌蔌地抖。
"那你得親自向不語她交代。"
"這,解語,你可否替我說一說。"
"不,"解語堅持,"十年關系,你欠她一個解釋,見最後一次,交代清楚。"
"我怕見她。"
"怕也得見。"
方玉堂不受威脅,他笑笑,"我有張支票在婁律師處,不語知道地址,我今晚將飛往溫哥華。"
解語悲憤莫名。
她把手握得緊緊,不想老方看見它們在冒冷汗。
只听得老方說下去,"原來時間過得那麼快,十年晃眼過去,原來,我子女均已長大成人,隨時可論婚嫁。"
解語推開車門,下車。
方玉堂詫地問:"你往何處?"
解語站在公路上,真的,往何處,一直走回家去?那要走多久,可是三個小時以上的路程,體力吃得消嗎,吃這苦又是為何來?"快上車,我還有話同你說。"
解語立刻上車,坐好,系上安全帶。
方玉堂看著她,**我們一向是朋友,你不該生我氣。"
"你遺棄姐姐!"
方玉堂忽然忍不住:"你一直叫不語姐姐,實際上,年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
解語不明他說什麼,張大眼楮。
方玉堂細細觀察解語雙目,他後悔的嘆口氣:"天,沒想到你是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什麼?"
天色漸暗,路燈亮起,方玉堂的臉上蒙罩陰影。
他問非所答:"這年代,說不上遺棄,我不過與不語終止關系。"
"方先生,別游花園,請把話說清楚。"
"你那麼聰明伶俐的人,這些年來,真相信不語是你的姐姐?"解語如頭頂被人淋一盆冰水。
方玉堂嘆口氣,"我有義務告訴你,她是你的生母。"
解語整個人凝結。
方玉堂說:"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真不曉得怎麼會在這繁囂無情骯髒的都會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且如魚得水,為蠅頭小利爭個不已,哎,今日看來,酒色財氣,真不知所謂。"
他把車子駛下山去。
要到這個時候,解語才問:"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六個字那麼簡單。"
"誰告訴你的?"
"她本人。"
解語不信,"她為什麼對你說出秘密?"
"因為,"方玉堂嘆聲氣,"當時,我們是相愛的。"
"她編一個故事來博取你同情。"
"解語,外婆是你的外婆,不過是她的母親。"
"不,我倆是姐妹。"
"你們相差十八歲。"
"有些同胞差二十五歲。"
"我不你爭辯,你們已不是我的責任。"
方玉堂再也不說話。
他把車疾駛。
到了門口,他替解語打開車門。
"解語,我一直喜歡你,你明敏過人,溫婉可愛,我會想念你。"已到家門口,解語頭也不回上樓去。
電梯往上升,解語心情空洞彷徨,而電梯駛得特別慢,每站停,層層有人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