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一看就覺得痛,連忙轉移目光。
女孩問︰「阿妙是你好友?」她嘆口氣,「發生什麼事?」
遂心答︰「原本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她開了房門,「請進來喝杯咖啡。」
她老實不客氣月兌了鞋盤膝坐到床上,「設備齊全,家境很富裕吧。」
「過得去。」
「阿妙生前欠我債。」
遂心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丘庭楓,妙宜生前好友,我住她右邊那間房。」
「有借據嗎?」
「她是妙人,我是瘋女,我借錢給她,還用寫字?」
遂心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妙宜的朋友?」
「今早你在她房里逗留不少時間。」
遂心竟沒發覺有一雙眼楮在暗里看她,這女子厲害。
「欠多少?」
她講了一個五位數目。
「妙宜不像借債的人。」
「我沒問,她說稍後還。」
遂心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丘庭楓把臉趨近遂心,眯著雙眼,「你的口氣很奇怪,像是慣于盤問人。」
「誰是周妙宜的男朋友?」
她想一想,「妙宜沒有固定男友。」
「妙宜同什麼人在一起多?」
「我與她最接近,」她黯然,「可能是我帶壞了她,請她喝第一杯啤酒,抽第一支大麻煙,抄第一篇功課,但,這其實是標準三部曲,人人試過。」
「她有無愛上誰?」
「喂,我等錢用,你高抬貴手可好。」
「我猜想妙宜並無欠債,我肯定你還欠妙宜債項。」
「又被你猜中。」
遂心給她兩張大鈔。
「手頭一松必定還你。」
「她的男朋友……」
「今晚到戴維斯堂去看看你會明白。」
又是戴維斯堂。
這時,丘庭楓忽然伸手過來襲遂心胸部。遂心受過訓練,眼明手快,立刻還手將她格開,「喂,你干什麼?」
她惱怒喝問。
丘女卻笑嘻嘻,「胸前偉大,可是真的?」
遂心氣結,索性也開她一個玩笑,「想不想知道秘訣?」
「有嗎?我很想知道,願意請教。」
「用功讀書,孝敬父母。」
丘庭楓一怔,哈哈大笑,「你真有趣,」可是忽然又低下頭,「可惜妙宜已經不在,否則笑得她肚痛。」
「她愛笑?」遂心問。
丘女不再回答,穿回鞋子離去。
她穿一雙印度繡金線拖鞋,打扮活月兌是一個藝術系學生,波希米亞韻味十足。
她的足踝與雙手都白皙細膩,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錯,可惜不甚獲家長信任,故此老是等錢用。
「今晚八時,我帶你去戴維斯堂。」
稍後,黃江安督察的電話來了。
「遂心,那顆藥,是一粒叫RU四八六的事後避孕丸。」
「嗯,她取到手沒有服用。」
「是,一個決定,改變命運。」
「能追查到來源嗎?」
「不可能,整個網絡上都有非法藥物出售,毋須醫生處方或指引,校園一定有中間人轉售圖利。」
「我們那時,讀書就是讀書。」
「彼時也分好幾等學生,我專職代做功課,就賺得學費。」
「你可有代人考試?」
「這可是秘密。」
「黃督察,周妙宜的性格與她父母所說有點出入。」
「啊。」
「容後報告。」
晚上,遂心穿上吊帶亮片裙子,過去敲門。丘庭楓打開門,她正在畫畫。
遂心走近,只見色彩斑斕,且見神采,「畫得很好。」
丘女很高興,「是嗎?家母一直希望我讀管理系。」
「母親們總希望子女過安定生活。」
「我幫你畫一張畫像。」
「好呀。」
「不過,你需。」
遂心叫出來,「不不不,謝謝。」
「進了藝術系,為什麼還這樣拘束?」
遂心笑,「這是純美術系,不必做習作,你的藝術用不到我身上。」
「才說我畫得好,」她自床底搬出一疊素描,「看,本宿舍不少女同學信任我。」
遂心一看,「啊,你肯定有才華,所以有權不羈。」
「唷,你何必這麼客氣。」她放下筆。
「有無想過在報上或網絡刊登廣告爭取街外顧客?美加的藝術系學生時時替大人、孩子,甚至貓狗、住宅畫像,幫補收入交學費。」
「好主意。」
「不過,你母親可能不同意。」
她笑笑,「家母與父親的另一名妻子不和,老是想我出人頭地,替她爭回一口氣,讀完管理可以到父親公司去做事,與大哥爭威。」
呵,原來有這樣的故事。
「這張是妙宜。」
妙宜!遂心取餅那張粉彩畫,只見畫中半果的周妙宜坐在椅子上看書,純真專注,沒有半絲猥褻,遂心忽然明白畫的真意。
丘庭楓當著遂心換衣服,一點不覺尷尬,她天生豪放。
遂心和庭楓步行到戴維斯堂去。
遂心忠告︰「不要走小徑。」
「不怕,人多,熱鬧。」
她說的是真話,小小山路有人提燈,有人用手電筒,像一個節目般好玩。
風大,遂心把披肩拉緊一點。
有人在身後叫她,「妙宜──」
挑花羊毛披肩正屬于妙宜。
又听見有人嘀咕︰「你別亂叫好不好,妙宜已經不在。」
「我不怕。」
「人家會不高興。」
看樣子妙宜人緣不錯。
遂心從沒來過這種舞會。
大堂內一片漆黑,守著在大門口檢查手袋口袋,看有無毒品酒精混入,樂聲震耳欲聾,遂心估計有五十分貝。
她有點震驚,在這種地方,不能交談,也看不清臉容,只不過是隨噪音閃燈節拍扭動身體發泄,有什麼樂趣?
只見那邊已有十多人肢體都纏在一起,互相撫模,陸續有人加入。
另一角有個女孩被舉在半空,底下人群把她自一雙手交到另外一雙手,她似乎很陶醉,緊閉雙眼。
自詡見多識廣的關遂心今日才知道自己孤陋寡聞。
調回行動組的確有助增長見聞。
有人遞一只汽球給她。
遂心一看,原來是那個吳漢寧。
「你來了。」他教她吸那只汽球。
遂心立刻知道球內有不知名麻醉氣體,處理不當,會引致心髒麻痹,呼吸停頓。
門外的警衛如同虛設。
她按住小吳,把他拉到一角,「我有話說。」
吳漢寧笑,「你到這里來說話?」
「你們也算是天之驕子,為什麼不快樂?」
小吳一呆,「我們並非不快樂。」
「那,」遂心問︰「為什麼要用毒品?」
小吳大惑不解,「這些不是毒品,不會上癮,不妨礙生活。」
「何需麻醉自己?」
「因為想更加快樂呀!來,試一試,你立刻明白。」
遂心推開他,走向後門,去爭取新鮮空氣,她忽然明白了,幾乎所有成年人都認為少年喜歡用麻醉劑是因為他們苦悶。
不,他們已經夠開心,他們追求極樂。
這是成年人苦口婆心永無結果的原因之一。
屋外一輪明月,空氣冷冽。
遂心覺得她已進入周妙宜的世界,輕輕打一個冷顫。
她循小徑緩緩走回宿舍。
這時,路上已經靜寂。
走到一半,遂心已發覺身後有人。
遂心是警務人員,警覺性比一般女子高得多,況且,她沒有喝酒。
那人愈走愈近,一只手搭上來,踫到遂心肩膀。
遂心暴喝一聲,「退開!」
那高大的身形還想來捂住她的嘴,強迫她就範。
遂心惱怒,「你找死!」
她一彎腰,用力扯住那人左臂,借力把他重重摔倒在地。
這正是遂心在督察學堂,三年苦功學來的柔道絕技。
這時,有人听到聲響,「什麼事?」
遂心大叫︰「救命,救命!」
趁還未有人走近,她狠狠踢那人的面孔泄憤,今日要是換了別的女學生,躺地上打滾的就不是這只人狼。
警衛氣呼呼趕到。
遂心站住,「他意圖強暴。」
警衛把那人拖起來,只見他滿面鮮血,正在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