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找到這個犯人?」
「我們盯了這個人已經有一段日子,他十分狡猾,不肯透露真實姓名地址,誘女童出走,在某處約見,拐去無蹤,我設計一套儀器追蹤到他寓所,廿四小時監視。」
「嘩,緊張刺激。」
「啊,又找到一名失蹤少女了,我們明早見。」
他掛斷電話。
乃娟松出一口氣。
助手又打過來,「吳小姐,看到沒有?為民除害,好一個英雄,相信明日報章上一定有更詳細新聞,沒想到你的好朋友是計算機偵探。」
乃娟笑笑,「清心,時間已晚,早點睡。」
她也再次熄了燈。
她一直嫌他平凡,事實剛剛相反。
乃娟拿一瓶冰凍啤酒,坐在露台,自斟自飲。
遠處有隱約嗚嗚警車號角聲,漸漸風露重了,氣溫驟降,乃娟才回房休息。
天很快就亮了。
乃娟起床梳洗,剛換上便服,已經有人按鈐。
李至中一定直接由派出所趕來,一夜未寢,略有倦態。
他一瞼胡髭渣,白襯衫上有汗漬,卡其褲全縐,與平日整潔好學生模樣頗有出入。
「我送你上班。」
乃娟微笑,「今日星期天。」
「呵,我頭都昏了。」
乃娟斟出香濃檀島咖啡,李至中喝完一杯又一杯。
乃娟在廚房為他做香腸煎蛋,他靠在沙發上,心想能做這里常客就好了。
吃飽之後,他連聲道謝。
「我渾身有異味,回去梳洗完畢再來看你。」
「你還有話說?」
他點點頭。
「現在不能講嗎。」
他低下頭,仍有猶疑。
他忽然問「乃娟,可記得我們是怎樣認識?」
乃娟答︰「在我家樓下,你有親戚住這里。」
「不。」他無奈,「再想一想。」
「在書店。」
他說︰「都是因為我其貌不揚的緣故吧,你老記不清我姓名身份。」
「胡說。」乃娟不悅。
她是那樣膚淺的人嗎?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碧好家中。」
「碧好家-怎ど會。」
「記得嗎,大家猜你的職業,只得我一個人猜中,獎品是一瓶香檳。」
乃娟凝神回憶,是嗎-那個人就是他?
碧好不記得,她也不記得。
乃娟微笑,「一大早報復性地來考我記憶。」
「乃娟,我自 谷回來,是為著一件差使。」
「是甚ど事?」
「利元華囑我查探利太太外遇一事,利氏在 谷有龐大投資,他是我恩師。」
「啊。」
「我為他搜集證據,好使他手持談判皇牌,但是,結果你也知道了,他未能挽回婚姻。」
「利先生已經再婚。」
「是,利先生有知會我。」
乃娟看著他。
他還沒有把話說完,像剝一只洋蔥一樣,一層一層,他究竟想披露甚ど?
「乃娟,我接著會告欣你一件事,你听之前,要答應不可動氣。」
乃娟笑笑,「葫蘆里賣甚ど藥?我不是一個動輒使小性子的人。」
李至中凝視她,臉上泛起辛酸的神情,握住乃娟的手,忽然哽咽。
「乃娟,我一直瞞著你。」
乃娟微笑,「我知道了,你是一個陰陽人。」
李至中啼笑皆非。
乃娟斟一大杯冰水給他。
幾經艱難,他終于開口︰「乃娟,我與利家亮是老朋友。」
乃娟一听利家亮三字渾身一震。
她微微變色,左邊面頰麻辣辣發紅。
「乃娟,利家亮同我說︰『有一個女子,時時在社區中心出現,盯著我,不說話,不招呼,至中,你順道替我查一查,那女子是甚ど門路』。」
乃娟退後一步。
她萬萬沒有想到,每次躲在人群後邊的她,還是被利家亮尖銳的眼楮看到了。
原來李至中是利家亮雇用的私家偵探。
他是黃雀,一直追隨在乃娟身後。
她盯著利家亮,李至中卻盯著她。
乃娟的耳朵燒得發癢,希望有個地洞可鑽。
敝不得在街上、在書店、朋友家、辦公室,他無處不在,時時出現。
因為外型實在太平凡,乃娟不以為意。
這類人,無論做偵探,或是做罪犯,都佔盡便宜。
但是使乃娟震驚彷徨的,是他藉平實的外型,騙取她信任同情。
「乃娟,我跟蹤你,我到你辦公室假扮婚姻有問題,我從未向利家亮報告你的身份,因為我愛上了你。」
乃娟看著他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到露台比較通風之處,深深吸進一口氣。
她緩緩轉過頭來,「你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伴。」
「我知道。」
「多謝你把真相告訴我。」
「我未婚,我是自由身,我曾有過女朋友——」
乃娟輕輕說︰「與我無關。」
她打開大門送客。
「乃娟,我不知應當何時把真相告訴你。」
「現在就很好。」
「你可會原諒我?」
「你從未犯錯,又何需原諒,你言重了。」
她示意他走。
他不得不走。
她關上門,重重下鎖。
乃娟走進浴室,把臉浸到冷水里,良久,才用毛巾敷干。
她幾乎沒有勇氣再走出去。
人人都說吳乃娟有一雙慧眼,她竟沒有看守李至中的真面目。
這個人太狡猾了!
等到她自浴室出來,日報已經送到。
大標題正是「警方智擒計算機色魔」。
記者說李至中不願單獨接受訪問,他只表示破案是警方全體同事精誠所至,並非一人功勞。
這樣一個踏實的人卻開了她那麼大的玩笑。
第五章
乃娟頹然。
她不想恥辱地耽在屋內,這種時候,最好出外散心。
她正想打電話給碧好,忽然門鈐急驟響起,門外有人呼喊︰「吳乃娟小姐,我們是警察,請即應門。」
甚ど事?
乃娟愕然打開門,兩個穿制服女警站在門口。
一個說︰「你是吳乃娟,幸虧找到了你。」
「吳小姐,請即隨我們去救人。」
乃娟目定口呆,這是甚ど節目?
「吳小姐,事不宜遲,在警車上才與你解釋。」
乃娟取了件外套匆匆隨他們出門。
在車上,警察對乃娟說︰「吳小姐,你還記得趙林子柔嗎?」
乃娟一時沒想起來。
女警嘆口氣,「她丈夫是我們同事,最近不幸殉職——」
乃娟呵一聲,「我知道這位太太,她懷著遺月復子。」
「正是她。」
「她怎ど了?」
「她靜坐十八樓天台上,隨時會跳下來。」
「甚ど?」
「吳小姐,她指明要見你最後一面,要同你說幾句話。」
「她仍然懷著孩子?」
女警雙目潤濕,「她月復大便便,隨時臨盆,猜想是壓力實在太大,故想輕生。」
乃娟亦淚盈雙睫。
「做人真不容易。」
大家都哽咽了。
「吳小姐,請你盡力而為。」
乃娟忽然覺得肩上像壓著一擔磚頭,她不由得喘氣。
車子駛抵一幢住宅大廈,幸虧時間尚早,途人還未發覺有好戲上演,乃娟跟著警察直上天台。
她看到趙林子柔坐在欄桿上,稍一傾前,母子即粉身碎骨。
乃娟覺得唇干舌燥。
談判專家走近,「是吳小姐?林子柔情緒反常穩定,似乎有必死之心。」
乃娟走近,「趙太太,你找我?」
趙林子柔轉過身來,晃一晃,乃娟嚇出一額冷汗。
她露出一絲微笑,「吳小姐,你好。」
乃娟輕輕說︰「大清早,吃過早點沒有?有甚ど話,慢慢同我說。」
身後有人遞來兩支營養女乃。
乃娟把一支輕輕放到林子柔身邊,自己喝另外一支。
乃娟今次才明白甚ど叫做食不下咽。
林子柔非常瘦削憔悴,更加顯得月復部隆起。
乃娟問︰「預產期近了吧。」
林子柔低下頭,「是,原來就是這一兩天。」
「怎ど不見你母親?」
「剛才由警察帶走,她呼天搶地,使人心煩意亂。」
乃娟笑笑,「大多數老式婦女都容易激動,遇事光叫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