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聘圖書館助理,你來應征吧。」
「待我睡醒再說。」
「祖琪!」祖琛頓足。
這兩兄妹本質非常接近,只不過社會對漂亮女生的要求自然低一些。
祖琪一點也不想做小白領,她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生涯︰每個辦公室里都有一個妻子不了解他的中年男子、一個聲音高八度橫蠻的胖女人、愛中傷同事,一味想往上爬的小人……絕對是個馬戲班,不但學不到什麼,一下子耗盡了青春志氣。
她不致于天真到認為那種自力更生是值得驕傲的一回事。
祖琛把宿舍的大房間讓給她。
祖琪說︰「下半輩子靠你了。」
她堂兄惆悵地說︰「會嗎,我倆一向投契,求之不得,只不過留不住你。」
「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漂亮的女子永遠有出路。」祖琛說。
「王澤燊、李于明、葉承浩、尹毅文他們都不再上門來。」祖琪說。
「是嗎,以前他們在偏廳一等整個下午,連我都覺得他們可憐。」
祖琪說︰「我現在已成負資產,誰敢上門來。」
「太現實了。」
「郁先生對我很好。」
「誰?」
「郁滿堂。」
祖琛遲疑,「他年紀大了一點。」
「不,他吃虧在看上去老氣,不討人喜歡。」
祖琛詫異,祖琪明顯地偏幫他,為什麼?
餅了兩日,祖琛辦公室出現了一位稀客。
「咦,郁先生,怎麼叫你在這里等?」
郁滿堂笑說︰「你在上課,不方便打擾。」
「有事嗎?」
「的確有事與你商量。」
「請坐。」
彭祖琛把書桌前的文件、書本、卷子推開一點,親自斟出咖啡。
他們彼此尊重,氣氛融洽,容易說話。
郁君先開口︰「關于祖琪——」祖琛連忙答︰「她已暫時搬到我宿舍住,你放心,下月一號一定可以收到房子。」
他沉默。
祖琛看著他,咦,還有什麼話要說?
「祖琛,收回房子之後,我想把它裝修一新。」
這又關彭祖琛什麼事?
郁滿堂咳嗽一聲,「我想祖琪搬回去住。」
祖琛呆住。
「祖琛,你是祖琪大哥,我要先征求你同意,我想向祖琪求婚。」
祖琛張大了嘴,「你們認識才一個月。」
「是,我知道,」郁滿堂微笑,「我一直是個慎重的人,我已考慮清楚。」
「郁兄,祖琪是個相當任性,十分自我中心的女孩子,一向叫我頭痛。」
「我會有心理準備,我打算照顧她。」
祖琛呆呆的看著他,這個精明的小生意人活得不耐煩了,他與他所愛的女子沒有一點相同之處,據祖琛所知,他也不是祖琪喜歡的類型,他注定要失望。
祖琛這樣說︰「祖琪向我表示過,她不打算找工作。」
「我經濟沒有問題。」
「她不住需要呵護痛惜。」
「我會盡力而為。」
棒了很久,祖琛輕輕說︰「那麼,我祝福你。」
「謝謝你,請代我探听祖琪的意思。」
祖琛站起來送他出去。
回到書桌旁坐下來,祖琛發呆,喝了一半的咖啡。忽然礙眼,他把紙杯丟掉。一出手就是那樣闊綽的聘禮,祖琪可以回到原來的家居住,一切不變,加新裝修與一大群僕人,以及一個男主人。
郁滿堂有什麼不妥?
他這個人太會看時勢把握機會,做事毫無紕漏,因此也欠些人性。
那日,祖琛提早下班,同祖琪說︰「祖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郁滿堂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祖琪不施脂粉的小面孔有一絲蒼白,祖琛以為她會一口拒絕,但是她沒有。
餅片刻她說︰「祖琛,你口氣似祖璋,郁君條件不錯,而我,再也不是小鮑主。」
「一時挫折,怎可志氣消沉。」
祖琪笑出來,「那麼,請你告訴我,怎樣可以贖回勝利路七號。」
「不一定要住那里。」
「那就一輩子住你宿舍了,直至正式的女主人攆走我。」
祖琛責備她︰「為什麼你不願吃苦?」
「為什麼硬要我捱日子?」祖琪也生氣,「過去五年,我吃足苦頭︰父親病重、兄弟不懂事,每一件事都由我親手料理,有時累得痛哭,現在有人願意照顧我,為什麼不可讓我過些安樂日子?」
「你愛他嗎?」
「不,我不愛他,我只愛你,我只愛祖璋,我只愛自己,我也不愛小陳小張阿簡阿歐,我早已看清了他們嘴臉。」
祖琛擁抱祖琪,「但願我能照顧你。」
祖琪微笑,「我很喜歡郁滿堂,他這人其實不俗,懂很多,自學成才。」
祖琛不出聲。
「你不這麼想?」
「祖琪,他這個人比較深沉。」
「到了三十多歲,沒有城府,你又會嫌他膚淺。」
祖琪說得對,但,為什麼心底下他不喜歡郁君?
他忽然跳起來,「妒忌,我妒忌他搶走我小妹。」
祖琪笑了,「我永遠是你小妹。」
他倆又緊緊擁抱。
祖琪身上的千斤重擔一下子去淨,松口氣。
「祖琛,祖璋可以回家來了。」
這倒是真的。
「同他聯絡,叫他回來參加婚禮。」
「先叫他戒賭。」
「那次,我相信他是叫人騙的。」
祖琛打電話找到兄弟,「祖璋,祖琪要結婚了。」
他愕然,「同誰,我可認識?」
「郁滿堂。」
「什麼?那個人!」
「正是他。」
「這人乘人之危,巧取豪奪,霸了我祖屋又來騙我妹妹。」
「祖璋,你有偏見。」
「我不贊成,我拒絕回來參加婚禮。」祖璋說。
「祖璋,不要叫祖琪傷心,你父母去世之後,她只剩下你一親人。」祖琛道。
「還有你這個好大哥。」有點賭氣。
「祖璋,生活如何?」
「農莊生活很適合我,我情願同豬牛羊,雞鴨鵝打交道。」
「我電匯飛機票給你。」
「多匯一點來。」他終于回心轉意。
「為什麼?」
「我欠債。」
祖琛不相信耳朵,「農村也有賭局?」
祖璋也有點羞愧,「悶不過,在酒館玩撲克,賭注有限。」
「多少?」
「五千多。」
祖琛見數目有限,不再責備,只想他回來參加婚禮,「這是祖琪人生大事,請給她祝福。」
「她為什麼下嫁那樣一個人?是為著萬惡的金錢嗎?」
祖琛沒好氣,一棍打過去︰「的確是邪惡的現實,逼她走向猙獰的虎口,本來住得好好的祖屋不知怎地落到別人手中。」
祖璋不再言語。
祖琛放下電話嘆口氣。這個祖璋,幼時活潑可愛,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孩,長大之後卻像少了半瓣腦子,做事胡涂,好歹不分,任意妄為,有點神經兮兮。
但是他自己不痛苦,他把所有的責任推到地下,待祖琪拾起來處理,到了今日,祖琪雙肩已?得起繭,他還絲毫不見情。
不過,婚禮是始終令人振奮的一件事,郁滿堂有足夠能力,心細、周到,從公司抽調兩位小姐專門做聯絡,一切細節全部照顧到,有求必應。
祖琛在一旁靜靜觀察。
若說這男人不愛彭祖琪,那簡直是昧良心,祖琛漸漸放心,覺得祖琪嫁郁某,是種福氣。
扁是婚紗試了七次。
——「這件像燈罩。」
「那件像太陽傘。」
「咦,又不是去夜總會跳艷舞。」
祖琛看著都累壞了,所有適齡男性見過這種情況都會對結婚退避三舍,可是郁滿堂笑眯眯,絕無一絲不耐煩,「到巴黎訂制可好?不過恐怕要把婚禮推遲。」
女秘書周小姐建議︰「不如打電話到紐約王薇薇處。」
祖琪立刻說︰「好主意。」
又選首飾,不肯戴鑽石,卻嫌南洋珠俗氣,總之挑剔,叫人頭痛。
郁君調過頭來安慰祖琛︰「新娘子內心忐忑,難侍候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