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靈微笑。
「林姨成全你。」
丘靈道謝。
那位男客對她說︰「我沒有名片。我叫梁勝基,你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他心狠手辣的大名在商界無人不知,但是他真怕女孩不屑記得他的名字。
丘靈點點頭。
席中的確需要幾個漂亮的女孩子點綴一下,丘靈的目光尋找林政高,四處不見。
那梁先生把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指距離她玉肩只有兩寸,丘靈輕說聲對不起,站起往洗手間走去。
真得透透氣。
背後有人說︰「完全不像新手,肯定是大將之才。」
是林政高,原來他在這里。
「她們都糊涂,只有你清醒。」
丘靈一貫沉默。
「而且,你一言不發,守口如瓶。」
丘靈目光不與他接觸。
「你知道林宅是做甚麼生意?」
丘靈回頭往宴會廳走去,客人卻已散出來,一看時間,連丘靈都詫異,原來,四個小時已經過去。
回程,林姨狠狠教訓奕群及集群,她的聲音不大,可是,一旦收斂笑容,豐常嚴厲。
「剛才做甚麼?在公眾場所客人面前出丑,如有下次,把你倆趕到街上去。」
她們兩個不敢出聲。
她又對林政高說︰「你,要玩,走遠一點。」
林政高這時候倒是眼觀鼻,鼻觀心。
「全是蠢貨,」她停一停,「除出丘靈。」
回到房間,丘靈立刻月兌下衣服卸妝。
第二天一早,她又坐在書桌面前。
中午,林姨走過看見,說︰「你倒是真心想讀書。」
丘靈微笑。
「林姨成全你。」
丘靈道謝。
「丘靈,這筆款子雖然不大,可是足夠繳付大學學費。」
「我很感激。」
「是你應得的,大家都知道蔣太太病時你全心全力照顧她起居。」
「不,我——」
「在舊金山還適應嗎?」
「可以。」
「不多講了,祝你好運。」
丘靈松了口氣,以後她同澳洲,除卻手中護照,再也沒有任何聯系。
在學校里,唱過他們的國歌,學習過他們的風土人情歷史,都派不到用場,也許,眼光比集群她們寬闊,這也是益處。
伊分麥沖呢,沒有問候她?她還沒有忘記他,他已經忘記她,偏偏是這樣的人,開始說,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她。
丘靈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
她很少笑,更不會響亮地笑出聲,這次是例外。
林政高無意中听到那清脆甜美雲雀般的笑聲,不由抬起頭來。
林蘊高看著他,「真是特別的一個女孩子。」
「嗯。」
「可借還小。」
林政高卻說︰「越小越好。」
林蘊高看著他,「你真那麼想?」
「我才不,我只喜歡成熟的女性。」
這個答案叫林姨高興,半晌她說︰「記得嗎,你初來我家,也只得丘靈這麼大。」
林政高沉默。
怎麼會忘記。
「全身沒有一搭好皮膚,處處熨傷,繼父喝醉酒用香煙逐處燒你,個子瘦小,看上去只得十三歲。」
林政高仍不出聲。
「你是我收費的第一個孩子。」林政高這時問︰「沒有叫你失望吧?」林姨滿意地說︰「你替我賺很多,你自己也分不少。」林政高站起來。「去哪里?再陪我說一陣子話。」「我約了人。」站在走廊,把他們兩人對話都听進耳朵裹的丘靈連忙閃避。這才是他們真正關系。林姨自己的身世呢,她也是孤兒?傍晚,她們都乘船出海游玩,丘靈獨自坐在泳池旁看風景。「咦,這是我的椅子。」原來林政高也沒出去。丘靈看他一眼,不動,也不出聲。「想你開口,真是非常豐常的難。」他坐在她對面,剛好看到她的赤足。
這少女連足趾都美,圓圓短短,宛如小童,將來穿慣了刑罰似的高跟鞋,整只腳會變得丑陋不堪。
他問︰「這個家可使你滿意?」
丘靈不置可否。
「這是林姨最好的一幢房子。」
丘靈很想知道多一點。
「她丈夫是一個猶太人,比她大二十多歲,是個好人,一直扶植栽培她主持畫廊,可惜,她有她的一套。」
丘靈看他一眼,他又換上花襯衫,這次,是一只只帆船夾雜著熱帶的大紅花與天堂鳥,煞是好看。
「我講得太多了,」他停一停,不過同你說話,有個好處,你好像听不懂,又不回答,故此,仿佛對神父告戒似的,非常安全。」
丘靈完全沒有反應。
「不知不覺,在林宅過了十年,也想過要走出去,找份工作,娶一個純良的女孩,組織家庭,可是,」他眼楮看到遠處去,「一想到哭叫的幼兒就害怕,生命太殘酷。」
他們都是可憐負傷的人。
「于是一年又一年蹉跎到今天,反而不想走了,林姨這吃用不愁。」
丘靈听了,只覺淒涼。
「這間屋子里,沒有前途,錦衣美食,可是你看,每個人的靈魂逐漸消逝。」
丘靈仍然不搭腔。
他用一本雜志,遮住臉,打盹。
丘靈輕輕回到自己房裹休息,在互聯網上找資料看世界各地龍卷風實錄。
有人推開門,「丘靈。」
「咦,」丘靈問︰「林姨,這麼早回來?」
「我暈浪。」
她分明是不放心甚麼,才突擊檢查,看到丘靈乖乖在樓上,又覺滿意。
況且,她看到他在泳池邊熟睡。
她笑問︰「想進大學?」丘靈點點頭。「沒問題,你盡避去考,我支持你,我喜歡文化氣息。」這是她抓得住人客的原因︰氣氛夠優雅清新,與眾不同。「下個長周末,我帶你去紐約。」丘靈唯唯喏喏。「這樣懂事,我是你生母,就不舍得你。」丘靈的心被刺一下。林姨輕輕問︰「她仍在牢里?」丘靈點頭。「仍然不肯見你?」丘靈無奈,「已近三年沒見面。」「案件絕無上訴機會?」「她毫無意圖洗月兌罪名。」「那男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丘靈忽然微笑,遠在天遢,近在眼前,一盤藍黑色發亮頭發,含情脈脈的雙眼,還有,花襯衫。
丘靈輕輕答︰「太久以前的事了,不再記得。」
林姨說︰「可憐。」
有人表示同情總是好的。
「你可以在我這里安心住到十八歲,或是更久。」
接著,有電話找她,她又去趕業務。
那天晚上,奕群與集群很晚才回來,嘻嘻笑,歡樂似濺起的浪花,關著門都听見。
第二早,只得丘靈一個人去上學。
長假,林姨果然只帶丘靈一人往紐約,引起另外兩個女孩不滿。
由林政高替她們挽著行李上飛機。
在機艙里林姨喝得酩酊,也許,醉了之後,傷口不那麼痛,心靈沒如此寂寞,罪惡感自然減輕。
使丘靈訝異的是,一共三個人,竟訂了三間酒店房間,林姨做事,十分大方漂亮。
他們休息,丘靈在酒店大堂買了一張市區地圖一個人逛街去。
走累了,坐在路邊喝汽水,有人過來搭訕︰「小姐,可想試鏡?」
丘靈反問︰「演員還是模特兒?」
「我代表霓虹天才發掘公司。」他給她名片。
「十四歲半也可以嗎?」
「你只得這麼一點點大?不要緊,我們一些近鏡模特兒只有十二歲,但需要家長簽署同意書。」
丘靈站起來走開。
回到酒店,林姨剛梳妝,根本不知道丘靈出去過。
「我帶你見我丈夫。」
聞名已久,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但林姨為什麼不回家,干嗎住在酒店里?
「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需要換衣服嗎?」
「隨便你。」
丘靈沒有看見林政高。
她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酒店附近,走路十分鐘,乘車也是十分鐘。
林姨對大廈司合說︰「閣樓。」
電梯把她們載到頂樓,門一打開,丘靈便看到整個紐約夜市,如珠寶般燦爛,的確是世上最華麗的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