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丹彤忽然听見微弱的嗚嗚聲,開頭還不知道是什麼,聲音漸漸加強,才明白那是警車,啊,有救了。
她平靜地說︰「開鎖讓我下車,立刻把車駛走,還有時間。」
「是報的警?」他震怒。
「我何來時間?」
「那麼,一定是明珠。」
丹彤更加錯愕。「你不是說沒有明珠這個人?」
王可為忽然打開車門,把朱丹彤用力推出車外,將車子駛走。
可是來不及了,幾輛警車已經迅速趕至將他包圍。
丹彤受輕傷送進醫院敷藥,王小姐趕來看她。
「看以後還敢不敢上陌生人的車。」王小姐尚挪揄她。
丹彤不出聲。
「由他妻子報警救了,他同她說,今晚與有約。」
丹彤問︰「他妻子到底有沒有病?」
「不知多健康,現正坐在派出所作證。」
「錄音機的聲音……」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丹彤頹然。
「據說他家到處堆滿了的小說,看得會背,一邊看一邊做筆記,又喃喃自語,他是一個精神科病人。」
丹彤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說他也會創作故事,于是自導自演這一出好戲。」
丹彤渾身戰栗。
「也算得是天才,一說是忠實讀者,寫作人就任何戒心都沒有了,否則,如何接近?」
這時,病房處有人探頭進來。「是朱丹彤小姐嗎?我們是的忠實讀者,請替我們簽個名好不好?」
丹彤一听,掩住雙耳,不住地尖叫起來。
出走
司機老于自街上撥電話回住宅問︰「揚一回來了沒有?」
保母一听,跌腳。「你沒有接到她?」
「我在學校門口等了參十分鐘,不見人,進教室找,老師說她已經放學。」
「我立刻通知太太。」
「我且在學校附近兜兜圈子,跟著到公園去找。」
保母迅速告訴朱太太。
朱太太馬上自朋友家趕回來,急得面色煞白。「報警吧!」
這個時候,朱揚一其實還在校園,她抱著膝頭,坐在地上沉思。
一個壘球滾到她跟前。
她輕輕收起。
走到她跟前的是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好。」
揚一抬起頭來,看她一眼,不語。
那女孩口中嚼口香糖,短發,穿磨穿洞的牛仔褲與大球衣。「說話呀!」神情十分調皮。
揚一仍然不出聲。
她坐到她身邊。「我叫周慎之,呢?」
揚一挪開一點身體,本來,她想站起來走開,可是,今日她想找個伴說說話。
那叫周慎之的女孩有一張隻果臉,看著她,很了解地說︰「寂寞,噯?」
揚一笑了。「怎麼知道?」
「全寫在臉上身上。」
「懂得什麼。」
周慎之把口香糖吐出來。「幾歲?」
「十五。」
「與我一樣,何故老氣橫秋?」
揚一有點喜歡她,所以據實說︰「因為我是一名天才。」
周慎之嗤一聲笑出來。「是哪一科的天才?人人都自視是天才啦,所以世界才亂糟糟。」
「不,我是真的天才。」
周慎之上下打量她。「失敬失敬。」
揚一見她仍然嬉皮笑臉,不禁微笑。
這是一個正常的十五歲,月兌下球衣,就該換上花裙子同男朋友去跳舞了。
揚一有點羨慕。
「告訴我,是哪一門的天才。」
「我在大學寫博士論文。」
周慎之睜大眼楮。「不開玩笑。」
揚一悵惘地朝身後建物參樓某個窗口一指。「那是我的實驗室。」
「研究什麼?」
「病理生物︰尋找控制腦部血管擴張遺傳基因。」
周慎之十分納罕,她非但沒有露出欽佩以及仰慕的神情來,反而有點同情這位同齡新朋友。「多麼沈悶。」
揚一一怔,隨即低下頭。「說得對。」
「實驗室有些什麼人?」
「我的教授,以及兩名助手。」
周慎之搖頭晃腦。「于是,成日只與他們相處?」
「正確。」
「他們都是男性?」慎之鬼頭鬼腦。
揚一笑了。「不錯。」
「結了婚沒有?」
「都好幾個孩子,態度嚴肅,叫我朱小姐。」
「老天!」
揚一長長吁出一口氣。
「怪不得躲在這長嗟短嘆。」
揚一苦笑。
每天,每天早上八時她抵達實驗室,開始研究工作,論文進展已比其他同學為快可是仍然冗長沈悶。
一日,她放下功課,站起來說︰「我出去走走。」
教授揚起一道眉毛。「可是都索道夫大學的漢默教授十一時正會來開會。」
揚一只得頹然坐下。
教授輕輕說︰「十五歲拿博士頭餃到底是難得的,自然須付出代價。」
像一只籠中鳥。
六時正,司機老于來接,駛返住宅,小憩後,小提琴老師在等她,接著,是參小時嚴格練習。
揚一往往疲倦得吃不下飯。
她長得不比人矮,可是一直偏瘦。
看得出周慎之發育比她好得多。
她不由得好奇問︰「在何處念書?」
「福溪中學第十班。」
「嗯,還有兩年才中學畢業。」
慎之笑。「急什麼,我又不想到什麼地方去。」
這句話叫揚一參思。
慎之問︰「天才都似這般不說話無笑容嗎?」
「別挪揄我。」
那邊有人大叫周慎之。
慎之說︰「我要走了。」
「慢著,」揚一叫住她,央求︰「帶我走。」
慎之看著她。「說真的?」
「有什麼節目?」
「看電影、游泳、找男伴跳舞。」
揚一渴望。「帶我一起去。」
慎之上下打量她。「不是不可以,先跟我回家打扮一下。」
揚一看一看身上深藍色裙子,毅然點。「好。」
在朱宅寬大的書房中,警察已經來到。
「朱太太,先別恐慌,或者,她只是與同學去吃一客冰淇淋。」
朱太太鐵青面孔。「揚一從不做這種無聊的事。」
警察怔住,與同學散散心、吃點零食是無聊的事嗎?這一家人的家庭教育太過奇突。
警察說︰「她以前試過離家出走嗎?」
朱太太面部肌肉扯得更緊了。「她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幾乎在斥責警察。
警務人員也心中有氣。「我不知道原因,太太,所以要問。」
他心中想︰如此冷冰冰一個家,這樣不近人情的母親,離家出走有什麼稀奇?
朱揚一此刻在周慎之家。
周慎之的房間在樓上,木地板,有一扇圓窗,有點凌亂,一個角落堆滿玩具,小小梳妝台上有多瓶化妝品。
揚一十分羨慕。「媽準搽指甲油?」
「為什麼不,」周慎之奇問。「為何要故作與眾不同?」
她這個問題問得真好。
「來,喜歡何種顏色?我幫搽。」
揚一毫不猶疑。「這種帶銀粉的。」
這時,周伯母捧了隻果餡餅及熱牛女乃上來。「吃點心了。」
揚一罕有地覺得肚子餓,先吃了再說。
只見慎之邋遢地吃得一地餅屑。
「不怕媽媽罵?」
慎之笑出來。「我已是大人,有空自會收拾,這是我的房間,我有自由,朱揚一,听的口氣,仿佛受壓抑已久,喂,似在孤兒院長大。」
揚一受到傷害,不語。
慎之打開衣櫃,七彩繽紛,綾羅綢緞,簡真美不勝收。
揚大張大了嘴巴。
她只有藍白灰參色衣服,自小念私立學校,校服以外少穿別的顏色,母親不喜粉紅鮮黃這類色素,質地以棉為主。
十一歲已中學畢業的她翌年已步入成年人的學術世界,完全月兌離少女天地。
揚一順手取起一個洋女圭女圭。「還玩這些?」
電話鈴響了。
「有私人電話?」
慎之在枕頭底下找到電話。
「約好參時,你來接我,還有,可否把溫修文也叫出來?我有個朋友介紹給他。」
「已有男朋友?」
周慎之什麼都有,叫朱揚一艷羨不已。
慎之在電話叮囑︰「車子不要開太快。」
「他有駕駛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