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笑了。
「我在家請你們,不會被人看見。」
三思低下頭。「好吧!」
「下個星期如何?」
「我只得星期六有空。」
「那就敲定了。」
餅兩日,下班,陳元之找上門。
三思開門讓他進來。
他說︰「避不見面絕對不是好辦法。」
「那麼,有什麼話今日說個明白吧!」
「三思,我喜歡你。」
三思苦笑。「我也是。」
靶慨到極點,喜歡有什麼用,她不想,也打不進他的世界里去。
「媽說——」
「慢著,」三思擺擺手。「這是我的家,自顧衣食住行,無論哪個女皇陛下的勢力都伸展不到此處。」
陳元之怔住,隔一會兒,還想兩全其美。「其實,哄她兩句……」
三思微笑。「我不想那樣做。」
「三思,看我份上。」
「不,這是原則、宗旨、規矩。」
「你太倔強了。」
「也許是,也許不,元之,我不適合你。」
陳元之黯然神傷。「這該死的謠言。」
可不是。
「元之,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他倆互相擁抱一下。
陳元之告辭。
一關上門,三思便落下眼淚。
第二天,頭臉都是腫的。
用手托著腮,也應付了一天的工作。
下了班什麼地方都不去,躲在家中喝威士忌加冰。
星期六,她早忘記有約會,方金棠派人來催,她才匆匆梳洗。
愛美的她一照鏡子大吃一驚,天,這副容貌,王作恆見了恐怕真的要立刻登報澄清以維持名譽。
她急急往臉上抹粉,忽而覺得委屈到極點,又哭了起來。
這痛快的流淚須付出沉重代價,她再也無心好好化妝,干脆穿上便服出門去。
她遲到十分鐘。
方家佣人來替她開門,只听得方老板在里邊大聲說︰「來了來了。」
不知怎地,三思有點怯場。
她在會客室門口站住,不想進去。
可是,王作恆已經迎出來。
他一見她,呆住了。
滿以為是時髦能干的時代女性︰巴辣、驕傲、自信,可是此記他看見的是一個臉容秀美、憂郁、怯怯生女學生似人物。
呂三思真人比相片年輕及漂亮,她明顯地哭過了,神情委靡。
王作恆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他真想過去摟著她肩膀安慰她。
一方面三思也暗暗訝異,這王作恆身段高大英偉,粗眉大眼中顯露氣質,大方自然,一臉誠懇,像是那種罕有願意照顧婦孺的人。
然後雙方都覺得不該瞪視對方,連忙別轉面孔,彼此都訕訕然。
這時,主人家忽然失蹤,不知走到何處去了。
王作恆大方地說︰「請坐。」
三思這時留意到他戴著一只廉價的泰麥士表,那樣有錢有名的人,用如此普通的東西,由此可知,名人根本毋須名牌,更顯得他自由豪放。
三思忽然發覺她對他有種傾慕之情。
她定定神,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他也取出皮夾子找名片,三思一看,更加的歡喜,他用的只是一只尼龍布皮夾子。
她低下頭微笑,什麼鱷魚皮、貴西裝,他全不需要,一個男人最佳裝飾是他的才華。
王作恆坐在她對面,歉意越來越濃,她如此憔悴,分明是因為謠言傷害力驚人,男女有別,他只覺得謠言無聊可笑,她卻十分認真。
三思取餅茶喝一口。
王作恆心想,方金棠夠大膽,願意起用那樣漂亮的女孩子,他手下也有女職員,卻全僅屬中人之姿。
呂三思會做事嗎?那樣怯生生的一個人。
他開口︰「老實說,你的朋友對你有誤會。」
三思希望她老板會出來打圓場,但是他好似失了蹤似的。
她只得自己應付,談淡地說︰「有誤會的便不是朋友。」
說得好。
「可用我解釋?」
「不,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說破了嘴還是不明白,他要相信什麼,由他相信好了。」
「這件事的起因在我。」
「你得罪了那本雜志?」
「是。」
「說來听听。」
「他們想得到我公司一些機密消息,我幾次三番拒絕,他們暗示,會教我好看。」
三思吃驚。「會有這種事!那不是威嚇勒索嗎?」
王作恆微笑。「不,他們說是新聞自由。」
「太囂張了。」
「律師已在處理,我是無所謂,傳我女友多,求之不得,連我兒子都有同感,他說,爸,你的新女友真神氣漂亮。」
三思不由得笑了。
這時,方金棠才回到會客室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去听了一通電話,是女兒從加州打來,煩死人。咦,你們還坐在這里,過來過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是清淡的粵菜。
三思工作忙,常常三餐不繼,又怕胖,從來沒有好好吃過飯,今日真是難得,她吃得相當多。
王作恆更添了兩次飯,三思覺得他有種原始的男子氣息。
雙方都被對方吸引住,這是很奇怪的一回事,空氣中有特殊的電波,連方金棠都察覺了。
這老方心中暗暗歡喜。
飯後,王作恆站起來說︰「我送三思。」
方金棠說︰「時間還早,你們可到處逛逛,不過,」他提醒他們。「當心被記者拍照。」
三思登上王作桓的車子。
他問︰「你怕嗎?」
「怕什麼?」
「記者拍照。」
三思嗤一聲笑出來。「歡迎拍攝,請放大一張送給我。」
王作桓十分佩服,他也正是那樣脾氣的人。
他把她送抵家門。
「三思,我在想,下星期可以約你出來嗎?」
三思想一想。「星期二,下午五時半,我們出海去。」
「我來接你。」
他滿心歡喜,已有多年沒有這樣好的感覺了。
三思回到家,夢見打開報紙,看到報上登滿她與王作桓的親密照片。
醒來,掙扎著上班,揶揄自己有一顆懷春的心。
中午,王作桓又送花來。
她忍不住撥電話給他,他給她的是專線電話,他親自來听。
寒喧幾句,他坦白地說︰「不知你怎麼想,我好像等不到星期二似的。」
三思說︰「今年我與老板在美國會所吃題,你要不要來?」
「一定到。」
三思知道,他們彼此都有意思。
真奇怪,一段謠言,把社會上完全不相干的一男一女拉在一起,他倆幾乎是一見鐘情。
再度會面,雙方更加滿意。
王作恆沒想到穿套裝的她也那樣柔媚,全身珠灰色,配簡單珍珠首飾,今日她精神奕奕。
方金棠把一切看在眼里,大為訝異。
他說︰「如果要謝媒的話——」
懊謝他,還是謝那本雜志?
餅兩期,雜志刊出一段新聞︰王作恆與呂三思訂婚志慶。
一場謠言撮合了他們。
那邊廂,陳元之的母親大吃一驚。「真沒想到謠言是真的。」原來開頭她也知道是謠言,不過乘機欺壓逼走三思。
「糟,」她說。「我們同王作恆一向有生意來往,以後見面可就煩了,速速補救才是,快給我呂小姐的電話,我要親自祝賀她。」
忠實讀者
朱丹彤是一名寫作人。
她的編緝王小姐曾取笑她。「一定會紅,看︰朱、丹、彤參字,都莫非是紅的意思。」
丹彤笑了。「今日,無論做哪一行,至要緊都是走紅吧,否則的話,入寶山而空手回,有什麼意思。」
丹彤算是紅了,收入可以維持中等生活,她未婚,獨居,自由自在,也多異性約會,連她自己都知道,這可能是她一生人中的流金歲月。
這一陣子,她正與出版社聯絡同搞促銷活動。
老板總喜歡呻窮。「丹彤,早知我也去做作家,坐在家中,穩穩當當,收百分之二十的版稅,生意難做呀,像我們,幾十個伙計,捧紅了,收入還不如。」
丹彤啼笑皆非,立刻有反應。「那你索性關了出版社回家享清福好了,要不,開間小書店賣鐳射唱片,賺得你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