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賭氣的說︰「我不打算考大學了,反正是考不上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是什麼影響你的情緒?有難題不妨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
「為了戚家明!」她怨恨的說。
「他怎麼了?」
「他妨礙我讀書,妨礙我進步。」慧中沖動的說。
「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這是與他無關的,慧中,你冷靜的想一想,這恐怕不是他的錯呢。」
慧中雙眼瞪著,眼淚在眼楮里轉來轉去,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伏在桌子上,非常悲苦。
我勸慰她︰「別傻,過若干年,你會覺得自己可笑,難道這不是可笑的嗎?年紀這麼輕,前程這麼遠大,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小男生煩惱又煩惱,這個學期你還可以好好的努力。記住,做人要自愛,愛你自己。」
「我愛他。」
我有點動氣,「愛愛愛!你們懂什麼,成天成夜為戀愛而戀愛。」
她看著我,過一會兒她站起來,「蜜斯王,我明白了,我要走了。」
「慧中,我這是忠言,你不要逆耳才好。」
她沒有答我,拿起書包就走了。
我用鉛筆在桌子上敲著,想了半天,決定第二天傳美容來問一問。
美容應該知道得比我多一點。
美容說︰「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戚家明根本未曾正眼看過慧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覺得她有希望。」
「戚家明真的對她沒興趣?」
「當然沒有,戚家明對任何女同學都不感興趣。」
我問︰「可是慧中很愛戚家明?」
「我不知道,你可以看得出她是愛他的,只要戚家明在,她的樣子是不同的。」
「如果家明對她注意一點,她的情緒會不會好起來?」
「那自然。」美容說︰「你看不見嗎?現在慧中的呼吸都是為家明而做的。」美容聲音當中的恨竟是明顯的。
我覺得很驚異,他們的感情太激烈了。
她走了。
我又派人去找家明。
家明很快的來了,這小子,臉色紅粉粉,一派健康,有型之至,他相當的喜出望外。
他問我︰「找我有事?」
我看他一會。「是,請坐,有事找你幫忙。」
「找我幫忙?只要我幫得上,我一定做。」他認真的說。
「真的?我想你幫慧中做功課。」我說。
「什麼?」他不置信。
「你剛才說幫得上一定幫。」我看看他。
「我討厭她。」
「同學間是應該互相幫忙的。」
「對不起,我們一起讀書,一起上課,又同班,照說應該同時吸收才是,我為什麼要幫她?」
「因為你答應了我。」我說。
「我答應了你?」
「是的,你已經答應了。」我笑。「我相信你是做得到的。」
他注視我長久,他說︰「慧中那里,我該怎麼做?」
「你只要天天早上向她笑一笑,問她功課為什麼退步了,有什麼問題,那就行了。」
他坐在對面用手支看頭,他是那麼的漂亮,難怪女同學一個個為他顛倒,人長得漂亮的確是佔了最大的優勢,我微笑了。
他問︰「蜜斯王,你周末做些什麼?」
「什麼也不做,在家看電視。」我笑。
「沒有約會嗎?」
「你難道不曉得蜜斯王是老姑婆嗎?」我問。
他笑一笑,「假如我與同學一齊來看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說︰「事先與我約好了,我自然會招呼你們。」
「有沒有東西吃?」
「當然有!你沒吃過我做的清蛋糕呢,我做的蛋糕全世界一流,有一年我在瑞士的烹飪學校學的。」
「我們這個周末來。」他摩拳擦掌的說。
「可以,星期六下午三點好不好?」我問︰「跟誰來?跟慧中來好嗎?」
「我會多約幾個同學一齊。」他說。
我不是要拉攏他們,只是他們兩人實在是很相配的一對,加上慧中這麼痴心家明,家明笑一笑,好過我們說三百句話,使一個人高興點不是錯事,我很鼓勵家明日行一善。
我看到慧中的時候,心中很安慰。
她的情緒好轉了,感情這件事是有奇跡的,她的功課也交得快了,日日早上打扮得清新萬分,整整齊齊坐在第三排,她知道家明會注意她,會對她笑一笑。
星期六,來了四個學生,我在廚房做蛋糕,他們在客廳玩游戲,慧中也來了,開心得像白揀了金子似的。
家明到廚房來。
我笑說︰「謝謝你。」
「她要是有什麼誤會,與我無關。」家明知道我說他什麼。
我瞪他一眼,「老實說,有人這麼喜歡我,我可要樂死了。」
「我情願被愛,不願意愛人。」他低聲說。
他穿一件雪雪白的T恤,一條洗得碧青的牛仔褲,一對球鞋,這麼簡單的打扮而這麼出色,真不是容易的,家明的神色憂郁。
「你的感情問題怎麼了?」我心中納罕,那是誰呢?那個老師是誰呢?
「沒有解決的辦法。」
我說︰「來,把這個送進烤箱。」
「你一個人生活,不寂寞嗎?」他問。
「寂寞又怎麼樣呢?」我笑。
他看著我,笑一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又沒說。
他出去了,慧中又進來。
慧中說︰「蜜斯王,我先一陣心情不好,說話一定得罪了你,我很抱歉,你實在是一個好老師。」
「心情好一點吧?」
「好多了。我知道家明永遠不會愛我,我只要他不討厭我,于願已足。」
「誰敢說那麼遠的事?」我反問。
她又得到了希望,人就是這樣活下去的。
我們稍後把蛋糕取出來,吃了。
我始終不知道家明愛慕的那位老師是誰,猜都猜不到,也許他自己也不清楚,家明的心思很密,他不會說出來的。
我默默的教著書,星期六有了新節目,學生們常來,反正我是寂寞的,歲月如此這般流過,流在電視上,流在書本上。
一個星期日,我穿著牛仔褲看電視,家明忽然來了,我拿著茶杯去開門,嚇一跳。
「家明。」
「是我。」他說。
我開門讓他進來。
「家明,有什麼事?」我問。
「我們下個月就畢業了。」
「有沒有準備考試?」我問︰「溫習得怎麼了?」
「父母要把我送到歐洲去。」他有點不安。
「好現象呀,多少人想也想不到呢。」我問︰「你有什麼煩惱?」
「走了就見不到你了。」他簡單的說。
「哪里有這種傻話?」我笑,「到了外國又有一批新朋友,你不明白嗎?」
他點點頭。「可以給我一點紀念品嗎?」
「你要什麼紀念品?」我很罕納。
「你手上的那只三環戒指。」他認真的說。
「我不能給你。」我溫和的說︰「這也是別人給我的。」
他不響。
「如果我送了你,其餘的學生知道了,我就要訂制四十五只了。」我解釋著。
我的心中暗暗吃驚,有一、兩分明白,我憐惜的看著他,有點受寵若驚,我再也想不到他喜歡的是我,而且喜歡了那麼久,震驚之中,我有點慌亂。
我說︰「家明,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到了一個新地方,一下子就把我們都忘了。」
他笑一笑,看著我。
「為什麼是我?」我忽然問他。
「再簡單沒有了,」他驚奇的看我,「你不明白嗎?你年青、你漂亮、你成熟、你同情、你了解,你永遠微笑——」
「那只是表面。」我有點哽咽。
「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他低聲的說。
「足夠了?」我問︰「你一點也不知道我!你在浪費時間,浪費感情。」
「我下個月就要走了。」他說︰「我會寫信給你,現在我想抱一抱你。」
我搖搖頭,「如果你要給我一個好印象,我們最好別提男女間的事。」我看著他,「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