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不會有生命危險,唉,人類有至頑強生命力。」
于展航不出聲。
看護說︰「那樣巨大的傷口不是她自己可以做到,警方相信凶手另有其人,
你若有蜘絲馬跡,不妨通知警方。」
展航點點頭。
「你先回家吧。」
展航回到家里,倒臥在床上。
母親的電話隨即跟至。「展航,我有話同你說,取起電話。」
展航只得從命。「媽媽。」
「到什麼地方去了?」
「同朋友出去玩。」
「不要太瘋。」
「知道。」
「真惦記你,我明日回來。」
「我很好,媽媽,不必為著我趕返。」
「你確實?」
展航不禁好笑。「媽媽,我身高六呎,重一五O磅,是個大塊頭。」
「腦筋如小孩呢。」
「誰說的?」
「那好,我多留幾天。」叫孫兒留住了。
不到片刻,電話又響。
是英維智的聲音。「容藻說要延遲歸期,怎麼辦?」
展航到了此刻再也不懷疑英維智的誠意,他提醒他。「你若有空,去一趟
星洲接她回來,不就行了?」
「呵呀,我怎麼沒想到。」
他急得慌亂,需要別人點醒。
「我馬上起程。」掛上電話。
不到三分鐘,電話又來。「展航,請把星洲的地址告訴我。」
展航搖搖頭,一個那麼老練的生意人也會為心儀女性神魂顛倒。
他報上地址。
「謝謝你,展航,這次,我打算向她求婚。」
展航一怔。「你知會家人沒有?」
「他們一向尊重我意願,並且,只要是我高興的事,他們都會支持。」
「你真幸運。」
「展航,我需要你的祝福。」
「英先生,我希望你成功。」
英維智笑起來。「我立刻起程。」
家中又恢復了寂靜。
母親可能要變成英太太,會將于這個姓氏永遠丟在腦後。
而他,他親手救活段福棋,母子都忘記了往事,只顧住向前走。
展航累極睡著了。
仍然沒有夢見父親。
有人朝他的窗口扔石子,將他吵醒。
一睜眼才發覺自己尚未更衣沐浴,身上依稀還有昨日在醫院帶來的消毒
藥水味。
他探身到窗口一看,不出他所料,正是老好伍玉枝。
玉枝大聲說︰「你沒事吧,整天往外跑,媽媽不在,像只猴子。」
「進來喝杯咖啡。」
玉枝坐好。「我有一宗消息告訴你。」
展航一顆心吊上來。「什麼事?」
第七章
「猜一猜。」
「我毫無頭緒,慢著,不可能,你要嫁人了。」
玉枝沒好氣。「誰嫁人,我要到台北去做一年交換學生。」
「什麼,你舍得我們?」
「這是一個好機會,藉此了解一下東南亞的經濟情況以及就業機會。」
「我會思念你至死。」
玉枝忽然笑了。「你才不會。」
「我會。」
玉枝毫不在乎。「屆時便知。」
「嘿。」
玉枝凝視他。「連我都走了,沒人管得住你,你大可為所欲為。」
「我做人一向規規矩矩。」
「或許是,展航,但是異性見了你,卻不想規矩。」
「你就從來只把我當兄弟。」
玉枝伸手輕撫他的面頰。「我與眾不同,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夠永遠做你的朋友。」
展航大吃一驚。
「我對你,何嘗沒有非分之想。」
「別開玩笑。」
「你不相信也就算了。」
「不,不,伍玉枝,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玉枝既好氣又好笑。「我只不過去七個月,其間起碼回來兩次。」
「我來看你。」
「只不過十個小時航程。」
「為什麼我有種感覺我將失去你?」
「胡說,」玉枝再三保證。「我倆是永遠好友。」
他陪玉枝辦證件,送她回家,然後才趕到醫院。
胡髭已經爬滿下巴,身上全是汗臭,看護不以為忤,溫柔地說︰「病人尚未醒來。」
他隔著玻璃看她。
段福棋一張臉瘦得只有巴掌大,楚楚可憐,她像是已經失去法力,再也
不會傷害任何人。
醫生過來問︰「世上只得你們姊弟倆?還有無其它親人?」
展航驚怖地問︰「是否她難過這個劫數?」
「病人康復意志力非常重要。」
「讓我同她說話。」
他進去,在病人耳畔輕輕說︰「喂,你醒來,我還有賬同你算。」
段福棋當然沒有理睬他。
「你看,像你那樣愛熱鬧的花蝴蝶,也會落得這種下場︰孑然一人,躺
在醫院小白床上,如不振作,後果堪虞。」
他握住她的手。
「憎恨了你那麼多年,幾乎成為精神寄托,你一定要讓我繼續恨下去。」聲音漸低。
他希望她蘇醒,俏皮地眨一眨大眼楮,對他說︰「來,小弟,再奏一曲給
我听。」
原來,那次邂逅,給他的印象竟那樣深刻。
他逗留到看護請走他為止。
傍晚,去找玉枝,本想傾訴心事,可是發覺許多同學在她家舉行歡送會。
他怕人多,轉身離去。
玉枝追上來。「展航,展航。」
他停住腳步。
「展航,留下來喝一杯。」
「你去招呼朋友吧,不必理我。」
他騎上腳踏車離去,世上此刻最寂寞的人,就數他與段福棋。
回到家中,覺得異常煩躁,坐立不安,他開了一罐冰凍啤酒,把凍罐貼
在臉邊。
展翹的電話救了他。
「展航,我已轉到此間國立大學讀書,暫時不回來了。」
「你好好听大哥話。」
「我懂得。」
姊弟兩人沉默一會兒。
「你呢,你一個人有什麼消遣?」
「不同你說。」展航強自振作。
展翹笑道︰「你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去追求比你大比你成熟的艷女了。」
「不是她們追求我嗎?」
「你那樣活潑,我可放心。」
都怕他孤苦。
展航忽然問︰「你記得爸爸怎樣百忙中事事為我們設想嗎?」
「當然記得。」
「他一直留意所有動畫片上映的日期,搶先帶我們去看……」
「他們叫我呢,我得出去了。」展翹有點歉意。
「去什麼地方?」
「滿月酒。」
「玩得高興點。」
電話掛斷。
于展航也終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才有時間淋浴剃須換衣服,喝著黑咖啡,像再世為人。
英維智找他。
「展航,我已經抵達星洲。」
「在飛機場?」
「已經在酒店,換過衣服。」
「母親知道你到了沒有?」
他反問︰「她會不會對我追蹤有抗拒感?」
呵,他怯場了。
展航溫和地說︰「我想不會。」
「我應該怎麼說?」
「說你順道路過,去接她出來。」
「我沒有車,糟,離開了本家,秘書助手都不在,變成沒腳蟹。」
「酒店有車有司機可以出租。」
「唉,我怎麼沒想到。」
他的確十分緊張,聲音微微顫抖。
「去,我鼓勵支持你。」
「謝謝你展航。」
展航赴醫院途中也十分緊張。
跋上去,看護一見他便說︰「有人來看你姐姐。」
「她蘇醒了?」
「是,情況良好。」
「訪客是什麼人?」
「一看就知道是律師。」
「談了多久?」
「己有三十分鐘左右。」
「我去轟走他們。」
于展航推開病房門。
他看到兩名穿深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正與段福棋密斟。
他們臉色陰沉,神情冰冷,看到于展航,不約而同噤聲。
兩個人機械般整齊,一起站起來,「我們先走,段小姐,你盡快給我們答復。」
他們一離去,展航便高興地說︰「你沒事了。」
她卻皺上眉頭,「痛……」
「那自然,混身都開了拉鏈,皮肉受苦。」
「你卻每天都來探訪。」
「學校放假。」
「等著進大學吧。」
「是,人生又一個階段。」
「做學生最好,天天吸收新事物。」
展航且陪她談不相干的事,「你若願意回到學校,也易于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