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低頭吻著她的唇,只好先顧著她。「那好吧,你睡一會兒,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吉人閉上眼楮,眼角卻滑出一行淚水,盛淵震撼地凝視著它,妻子如此憔悴,為何緣由?他竟然模不著半點頭緒。
焦慮的陪在她身邊,守著她,照顧她,吉人在睡夢中也不安穩,翻來覆去,額頭時時冒出冷汗。
「吉蒂,不要嫁……」她忽然喃喃囈語,緊鎖雙眉,如哭泣般低語,「蘭樕……不許你娶吉蒂,我不準……蘭樕……」
盛淵悚然一驚,俊臉發白望著愛妻。
「蘭樕,不可以……」吉人在睡夢中啜泣起來。
盛淵卻茫茫然地對著一室黑暗,自己也仿佛墜入無盡深淵。
第七章
吉人幽幽轉醒,睜開眼,四周卻靜悄悄的,只有窗外透入些許幽深的微光,慢慢撐起身子,額頭、頸項、背後都汗濕了。
「少夫人,您醒了。」丫頭聞聲過來探問。
「欸,少爺呢?」
「剛剛瞧見還在後花園的曲橋上,這會兒就不知道了。」
「嗯。」吉人掀開棉被,身子仍是軟綿綿的,下床便暈眩起來,還得借由丫鬟攙扶才不至于跌倒。
想不到居然被蘭樕嚇出一場病來,她昏沉睡了好些天,整天躺在床上,精神越發倦懶。
她索性托丫頭備水沐浴,更換衣裳,接著,便披上風衣到外頭去。
盛淵呢?興匆匆往後花園走,不曉得他還在不在——
結果,遠遠就發現他坐在亭子里,低著頭,手里不知在忙什麼。
吉人偷偷過去躲在他背後,伸長脖子一瞧,沒想到盛淵手里居然拿著一張白紙,折過來、翻過去,不一會兒就變出一支紙鶴。
「我的。」她兩支指頭一夾,便把紙鶴夾到手里,笑嘻嘻地沖著他問︰「是給我的吧?」
「搶都搶了,還問什麼?」盛淵莫可奈何,但眼中有著寵溺。
「你說,是不是做了什麼惹我生氣的事啊?」吉人緩步踱到他眼前,捧著紙鶴逼問。
「嗯?」盛淵望著她,不解地揚起俊眉。
吉人笑彎了眼,又道︰「小時候只要你一把我惹哭,回頭就會折這些小鳥、小雞、小貓、小狽的紙女圭女圭送我,你都忘了嗎?」
「怎麼會?」盛淵淡淡一笑,憶起童年往事,笑容頓時多了幾分溫柔。「我還折過一種很小的紙鶴,只有半截拇指那麼大,你記得嗎?」
「記得,是我十二歲生日嘛!」吉人偏頭回想,喃喃說道︰「你折了十二支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紙鶴,用針線串成一串,綁在指環上送我的對不對?」
「我還記得那串小小的紙鶴,好多顏色、好細致,我從沒看過這麼可愛的小東西,迎風飛起來好漂亮……吉蒂、吉祥也嚷著跟你要,你嘴巴都說好好好,卻根本沒送她們,她們背後罵了你好多天啊!」
盛淵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折那個有多麻煩,得用細竹簽代替手指,一點一點、慢慢仔細的折,你以為很容易嗎?我花了多少時間,這麼辛苦做給你的,結果呢?你玩幾天就玩壞了吧?」
「嗯,足足玩了兩個月,後來我們又吵架,我氣不過,就把它扯爛了。」吉人伸伸舌頭,老實招認。
「嗄?」盛淵驚訝地瞅著她,「能撐兩個月,真是阿彌陀佛!」
吉人沉吟地抿著唇,忽然覺得他有點兒奇怪……
從她一過來,他臉上就沒什麼笑容。他忽然獨自在亭子里折紙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好像悶悶的,有什麼不開心嗎?」吉人收起笑臉,認真問。
「你病都好了?怎不待在房里?過來我這兒。」盛淵抬頭瞥她一眼,便拉起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睡了好多天,人都睡傻了……」
吉人乖順地倚在丈夫懷里,享受溫暖的懷抱。
「你是不是想隨便打發我啊,怎麼不回答我的話?」
「沒什麼好說的。對了,」盛淵提醒她,「吉蒂的喜帖送來了,娘問你要不要幫吉蒂另外添些嫁妝。你是吉蒂的長姊,我娘又是吉蒂的姨娘,送些適合吉蒂的首過去好了,咱們也算是吉蒂的另一個娘家。」
吉人听了,反而沉默起來,意興闌珊的垂下雙肩。
「這件事,娘做主就好了。」
盛淵沉思地凝視她。
「你這麼不滿意這樁婚事嗎?」
吉人蹙起秀眉,搖頭道︰「吉蒂根本就不喜歡像蘭樕這樣的男人,我真不懂她為什麼要嫁。」
「狀元郎有什麼不好嗎?」盛淵又問。
「……沒有,」吉人怏怏不樂地把玩手上的紙鶴,漠然道︰「我只是覺得他們不相配,也不適合。」
盛淵愣愣望著妻子。
「你怎麼了?」吉人發現他的異樣,不解地問。
「沒什麼。」盛淵別開臉,抬頭望著天邊的雲彩,不發一語。
兩人各懷心事,都不想說話,便靜靜的倚著彼此,任時光悠悠流逝。
盛淵非常迷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吉人,一直以為吉人心里根本是愛慕他的,只是缺乏自覺,又太嘴硬。
他們從小打鬧慣了,他以為要她領會兩人之間的男女之情,只是需要多些時間而已……
他會不會是太自負、太自以為是了?
男人有可能同時喜歡好幾個女人,那女人呢?難道也和男人一樣見異思遷嗎?
太荒謬了,他有這種想法,簡直是對吉人的污辱。
可吉人對他……到底懷抱什麼樣的感情呢?
他不懂,吉人為什麼對蘭樕如此特別?她夢中喃喃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他是和她兩小無猜,能夠互相了解,生活一輩子的男人?
那蘭樕又是什麼?
他想破了頭也參不透——
盛淵真的有些奇怪。
吉人獨自坐在窗邊軟榻上,抱著膝頭沉思。
他時常用一種深思困惑的眼神靜靜看著她;有時肩並肩走在一起,也總是低頭不語;他的笑容越來越少了,連抱著她也發呆。
夜里,卻忽然需索無度——
吉人倏地臉紅,想起昨夜的繾綣纏綿,兀自心跳不已。
「看著我,吉人,睜開眼楮看著我。」盛淵捧著她微微汗濕的臉,火熱地在她頸間落下一串吮吻,又回到她眼前強烈要求。
她看著他,他臉上的激越神情令她深深著迷,那一刻,她仿佛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他深邃的黑眸多麼專注,他眼里的深情撼動了她,終于令她不再羞怯,大膽向他伸出手——
「盛淵,、盛淵……」
她低吟呼喚他的名字,雙手牢牢勾著他頸項。盛淵這時忽然笑了,眼神熾熱發亮、熊熊如火地凝視著她,欲火更烈。
吉人咬著唇,趕緊扇扇臉,驅走腦海里的春念。
真是,大白天她是怎麼了?
偏偏腦袋控制不住,繞來繞去還是回到盛淵身上。
平息後,盛淵抱她抱得好緊,悶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你抱痛我了。」她喃喃抱怨。
「是嗎?」他這才松開一點,改從她背後攬著她的腰,鼻尖抵著她頭發。
吉人雖然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仍可察覺到他身上的憂慮不安。
「盛淵,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你怎麼老是胡思亂想呢?」
他低笑,大手在她赤果的縴腰上游移。
是嗎?是她胡思亂想?
吉人納悶地支著臉,她以為自己很了解盛淵,可沒想到……如今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他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吉蒂的大婚之日終于到了。
清晨天剛亮,吉人便起身呆坐在妝台前,一邊梳頭,一邊發愣。那頭滑溜烏亮的長發任她梳了又梳、梳了又梳……
盛淵終于看不下去,搶走她手上的木梳,低聲嘆息道︰「我怕i頭發統統掉光了,後悔莫及,所以替你保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