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似箭。」
「是。」
在候機室吳維元體貼地借出電話,文慧向丈夫報告行蹤︰「十二小時後可抵埠。」
「對了,宇宙廣告公司決定聘請我。」
文慧意外,「真是好消息。」
他十分高興,「也是振作的時候了。」
「我也有佳訊。」
「是什麼事?」
「恕我賣一個關子,回來面談。」文慧模模母親給的銀行本票。
她又撥電話給母親︰「媽媽,明年再見。」
她大力拍拍吳維元背脊道別,這人,真的己成為她的好兄弟。
果照
丁月鈴要結婚息影的消息一傳開,幾乎半個社會都沸騰起來。
「嫁的是誰?」
「太秘密太意外了,都沒听說她有親密男友。」
「丁月鈴的優點是靜,從不擾攘,與那些掉了一條毛都要招待記者的女星有天淵之別。」
「有你說得那麼好嗎?」
「喂,那男人到底是誰?」
扁明日報的記者沈乃慈答同事︰「美籍華裔醫生陳學佳。」
「可年輕英俊?」
「過得去,一臉正氣,在醫學界甚有名氣,在西奈山醫院專治兒童血液病毒,救人無數,在一慈善晚會中認識丁月鈴。」
總編輯說︰「乃慈,你去訪問她。」
「什麼?」
「這是一項命令。」
「我是新聞版記者,我不是娛樂記者。」
老總反問︰「人家巴巴拉華德斯訪問完國家元首一樣訪問大明星。」
乃慈語塞。
「我要一篇誠實、坦白、有獨到見解的訪問。」
老總一走開,乃慈就自己掌嘴,「是我多嘴惹的禍。」
大家都笑。
娛樂版的劉曼娟笑說︰「我們正束手無策,要靠乃慈這位名記者了。」
「喂,少踩人,少說反話好不好?」
「女明星是種奇怪的動物,一打算結婚上岸,就覺得從此用不著新聞記者,
從前越親密交往利用,今日越要疏遠避忌。」
「她拒絕采訪?」
「她哪有空回復我們,由她助手的助手冷淡地說她沒有空。」
「什麼?」
另一位負責國際新聞的同事林雲英不耐煩了,「咄,一個女明星結婚與否又不影響民生,為什麼要巴巴地去采訪這種不是新聞的新聞?世上不知有多少重要的大事正發生中︰印尼騷亂、阿富汗大地震、巴基斯坦核試、治癌醫藥有大躍進……」
「可是,讀者對丁月鈴有興趣。」
「有時,我們要帶領讀者,導他們入正路,而不是一味投其所好,走人低級趣味。」
大家哄然大笑,「乃慈,你太有理想了。」
「快去找丁月鈴吧。」
電話接通,是一個錄音︰「丁月鈴外游,返來會盡快回復你,請留下姓名電話。」
如此欠缺誠意。
得另尋途徑了,她去找丁月鈴的經理人馬文慧。
「咦,乃慈,什麼風吹來?」
乃慈開門見山,「想找丁月鈴。」
「呵,比較困難。」
「不然還煩你呢。」
「她與我們已結束關系。」
乃慈亦詫異,「為什麼做得這樣決絕?難保以後不會復出,不少女星威威煌煌結婚去,不消一年半載,又垂頭喪氣宣布復出。」
「她們目光的確比較短暫。」
馬文慧幫她打電話找人,半晌搖頭,「不得要領。」
乃慈光火,自公文包內取出一張照片,「把這幅照片傳真給她,說沈乃慈要求訪問。」
馬文慧一看照片,頓時變色,半晌作不得聲。
餅了一刻,才問︰「這張照片你自什麼地方得來?」
「由我親手拍攝。」
「乃慈,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要求一個專訪。」
「這不是勒索嗎?」
「我們做記者的也是為著飯碗逼不得已。」
「算了,乃慈,人家已經打算結婚息影——」
「一個專訪。」
「照片先收起來,我再托人搜刮她。」
「謝謝你,馬小姐。」
馬文慧苦笑,「真惹不起大記者。」
那日下午,電話就接通了。
「今夜十時,到丁月鈴家見。」
乃慈答︰「我會準時。」
丁宅在最好的半山住宅區,全海景,裝修豪華,乃慈按門鈴。
沒想到來開門的竟是丁月鈴本人。
她穿一套淺藍色泰絲的襯衫三個骨褲子,明艷照人,笑容滿面。
江湖上說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已經賠笑,還要怎麼樣。
「乃慈,」她親熱地說︰「好久不見。」
「還記得我嗎?」
「老朋友了,還說這種話。」
她親自斟茶給乃慈,招呼周到。
「你不肯見記者?」
「乃慈你是我的朋友。」真會說話。
「我真怕你已經忘記。」
「照片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只要說是沈乃慈,我立刻出來。」
仍然是江湖兒女。
「才廿五歲就息影,不太早嗎?」
丁月鈴啞然失笑,「十六歲至今,酸甜苦辣,實在受夠。」
「可是名成利就。」
丁月鈴收斂了笑意,「淚與汗換回來。」
乃慈頷首,「那當然。」
「乃慈,我讓你問十個問題。」
「謝謝你。」
「開始吧。」
「我希望得到一張你倆的合照。」
丁月鈴合作地取出私人照相部。
沈乃慈識趣地挑了一張側面照,到底是醫生,不適合拋頭露臉。
「你看他怎麼樣?」
「很好,可是,與你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不錯,所以,我不想他知道我世界里的事。」
「你放心。」
丁月鈴長長吁出一口氣,「乃慈,你是君子人。」
乃慈凝視她。
真是個奇跡,家境貧窮,少年時住天台木屋,據她自己所說︰打風時全屋漏水,讀到初中便輟學做女工幫補家用,可是仍然是個玉人,標準美女,身段發膚無一不美,姿勢高雅,性格聰明大方,勝許多名門閨秀,是真正的陋室明娟。
乃慈由衷稱贊,「你氣色好極了。」
「托賴。」
女佣人奉上宵夜。
「你愛他嗎?」
沒想到丁月鈴會這樣坦白︰「希望可以慢慢培養出感情來。」
「婚後不再工作?」
「我有足夠節蓄養兒育女以及負擔自己生活所需。」
「丈夫的收入可好?」
「他整日蹲實驗室,薪酬有限,況且,我從未想過做伸手牌。」
「說得好,對伴侶有什麼要求?」
「陪我說心事。」
「就這麼多?」
「已經夠心足。」
「婚後搬到美國加州生活?」
「是,已經買妥房子。」
「可以給我照片嗎?」
「一不做二不休,你拿去用吧。」
「月鈴,謝謝你。」
「誰叫你是大記者沈乃慈。」
乃慈幾乎飄飄欲仙,唉,大會說話了。
她替丁月鈴拍了幾張家居照片。
「打算生幾個孩子?」
「最好一隊足球隊起碼三四名。」
「童年陰影沒有壞影響?」
「我都忘記了,努力將來最重要。」
「對影圈毫無留戀?」
「看穿了,已經得到我要的名同利,離去也是時候。」
「你的智能從何而來?」
她嬌俏地笑,「我天生聰明。」
「我會幫你寫好這篇訪問。」
「是,我不擅說話,拜托你寫得美一點。」
丁月鈴還算不會講話,那世人都是啞巴了。
她開了輕音樂。
乃慈听出這首歌叫「當我們還是新人的時候」。
丁月鈴播這首歌有深意。
她輕輕探過身子來,「乃慈,記得嗎?」
那雙雪亮的大眼楮叫人眩暈,同性猶如此,男人恐怕會把持不住。
乃慈頷首。
丁月鈴低聲說︰「當日,你是新人,我也是新人。」
乃慈牽動嘴角,吁出一口氣。
「真不知如何熬過來。」
乃慈承認︰「想起來都打冷顫,我才不要回復十八廿二之際。」
「我同你都是苦出身,觀感相同。」
「世上壞人多,總喜歡欺壓他人,我是新人之際,被舊人推擠,當我做出成績來,又受新人大言不慚批評,能夠退隊,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