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佩服你的鎮定。"
"連自己都納罕,居然不慌不忙,涎著臉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要向你道歉。"
"你做了什麼壞事?"
"我沒告訴你我真正身份。"
"微服出行,當然不便宣揚。"
任天生大喜過望,"你了解?"
"不,"清流看著他,"我一點也不明白,這事,也同我沒有什麼關系。"
任天生知道她還是生氣了。
清流說︰"原來整條船屬于你家,那多好,浮島似,將來,可以借它來舉行豪華婚禮,把人客全部請到船上,吃喝玩樂三日三夜,多美妙,主人賓客永志難忘。"
半晌任天生才答︰"我們家一向低調。"
清流說︰"對不起,我竟懷著暴發戶意識。"
任天生知道一時間她下不了氣,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情緒異常,值得體諒,他不去勉強她。
任天生身邊傳呼機響,清流溫和地說︰"咖啡廳叫你去侍應,還有,酒吧需要人調酒,說不定,廚房找幫手。"
任天生尷尬地說︰"對不起,失陪。"
船慢慢靠岸。
旅客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聚集甲板,等待上岸。
清流與珊瑚維持緘默。
珊瑚說︰"任君從頭到尾親自處理這件事,是托你的鴻福。"
"他不過照規矩辦事。"
有人敲門。
珊瑚一看,堵住門,不肯放他進來。
"我特地來探訪劉太太。"
"劉太太休息。"
清流站起來一看,發覺是馬紅梅。
"劉太太不舒服,不願見客。"
"我有話說,我進來等她。"
清流幫著珊瑚把她攔在門外,誰知馬紅梅伸手一格,把她們二人推開,自顧自進來坐下。
老練的珊瑚立刻拿起電話叫服務員。
馬紅梅惱怒地說︰"你們兩個刁僕太過無禮。"
任天生已經趕到,客氣地說︰"馬小姐,請你即刻離開。"
"為什麼?"
"劉太太不想見你。"
馬紅梅下不了台,臉上一塊青一塊白,強橫地說︰"我與劉太太是世交。"
忽然之間,馬紅梅掩到寢室門前,用手一推,想看個究竟。
清流的心急像是要跳出來似。
可是馬紅梅打不開門,門早已鎖上,推了幾下,只得放棄。
清流與珊瑚齊齊感激地看向任天生,想必是他周到。
任天生這時不客氣了,"馬小姐,請。"
馬紅梅悻悻離去。
珊瑚問︰"她來干什麼?"
清流答︰"像她那樣被寵壞的人,一直以為世界屬于她,通行無阻,她沒想過有什麼地方不該去,總而言之,她想去就去,只有不高興時才不去。"
任天生笑了。
珊瑚說︰"任先生,多虧你鎖上了門。"
任天生莫名其妙,"我以為是你們上鎖。"
清流微微變色,過去寢室門邊,伸手一旋門把,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三人面面相覷。
她不想見外人。
珊瑚落下淚來,這次,她關上門,加鎖。
堡作人員來了。
任天生說︰"你們先到圖書館去等一等。"
珊瑚說︰"我尚未梳洗。"
清流跟著到珊瑚房中。
東家已經不在,她恢復舊時打扮,白襯衫藍布褲,不知多自在。
珊瑚看著她,"我這才知道,唐清流最好看,原來是作女學生打扮。"
清流笑了。
忽然想起來,"太太那十只箱子怎麼辦?"
"還都得帶回去點清楚,一件不能少,否則歐陽律師會找我們說話。"
"她沒有親人,東西都給誰呢?"
"有了財產,當然有親戚,你沒听那馬小姐說?她就是世佷。"
整整十只大箱子,抬上抬落,不勝欷虛。
清流忽然想到最大的現實問題︰"我的薪水……"
"放心,一定會發放。"
清流松口氣,"回到岸上,我得租一間公寓,安頓下來,找份工作。"
珊瑚看著她,"我以為你會結婚。"
清流苦笑。
"不怕,有的是機會。"
她倆稍後上岸,歐陽比老程早到。
大家默默無言。
稍後老程及時趕至,站在最後排,眾人都不再流淚。
儀式非常簡單。
律師與任天生握手,"我代表劉太太向你道謝。"
任天生欠欠身子。
"我們就此告別,行李到岸,請通知我們領取。"
任天生答︰"請放心。"
珊瑚說︰"來,清流,我們陪太太回家去。"
任天生叫住她,"清流——"
沒想到老程會開口︰"任先生,現在我們都不再有心情,不如改天才見面詳談。"
清流投過去感激的一眼。
她輕輕問老程先生,"我該往何處去?"
"先跟我們回大屋。"
歐陽律師說︰"屆時我會宣讀遺囑。"
他們一行人匆匆回家去。
房門一打開,清流仿佛還听見劉太太罵人摔東西的聲音,不由得怔怔發凱。
她的寢室最接近主人房,一進房,看見床,便往下倒。
也不知睡了多久。
期間知道有人進來過,與她說話,叫她,她也會應,只是醒不來。
連醫生都進來看過她,輕輕就︰"沒事,年輕人能睡。"
終于珊瑚來推醒她︰"清流,歐陽律師快來宣讀遺囑了。"
清流答︰"不干我事。"
珊瑚笑,"太太有話說,你總得听。"
清流掙扎著起來,"是,是。"
"睡了廿多個小時了。"
清流嚇一跳,原來一日一夜已經過去,她頹然,"真沒用。"
"大家在樓下等你。"
清流連忙梳洗更衣,換上黑色衫褲。
大家果然在等她,沒想到老程先生如此尊重人。
清流輕輕坐到後排。
歐陽律師放下茶杯,"都到齊了?"
老程應了一聲。
"劉巽儀夫人大部份財產都捐到慈善機關。"
"其餘小部份財產分贈曾經服務她的員工,正規薪金及遣散費除外,作為獎金。"
歐陽律師讀出名字︰"程瑞,我的管家及忠友,在我家工作二十二年,我把近郊落陽路三號小別墅送給他,另外現金——"
老程先生用手帕印眼淚。
"老程,這話是你說的,你最不會花錢,給多你也無用,如果還有可能的話,速速成家是正經。"
大家低頭會心微笑。
"洪珊瑚,不嫌其煩,忠心服務十七年,在我房里穿插,從來不會不見一枚針,可是一直想回家與親人團聚,我贈她——"
珊瑚端坐不動,看得出感懷至深。
接著是廚子、園丁、女僕、司機,各人都有豐富的禮物。
忽然,清流听到自己的名宇。
"唐清流,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時間,可是待我赤誠,使我感動,清流似我年輕時,除卻青春,一無所有,最擔心無家可歸,清流,我送一筆證券給你,看看是否可以改變你的命運。"
歐陽律師讀到這里,聳然動容,像是十分意外。
清流本身莫名其妙。
債券,可以當燃眉之急嗎?
讀畢遺囑,珊瑚叫人取出一只水晶碟子,上面放十來件珠寶。
"太太說,各人挑一件做為紀念,清流,你先揀。"
"不,"清流連忙謙讓,"我最後來,應由老程先生先。"
老程苦笑,"女性飾物,我要來無用。"
都是不貪婪的君子人。
鎊人隨手挑了一件離開書房。
碟子上只剩下一只沒有寶石的指環,清流順手套在右手中指上,尺寸剛剛好,半晌,又月兌下來細看,見指環里惻刻著字母,分明是姓名縮寫,是M與W,這兩個人是誰呢?
隨著主人逝世,一切往事都已湮沒。
"唐小姐請留步。"
清流轉過身來。
歐陽律師上前來謹慎地問︰"唐小姐,可需要我幫你打理那筆證券?"
"需要專人打理嗎?"
"我想需要。"他吸進一口氣。
"那就麻煩你了。"
"唐小姐,每個月分利息時我通知你。"
清流問珊瑚︰"是些什麼證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