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美麗的女孩子。
下次包花的時候,一定要扎得更漂亮。
她又來了。
「HI,敏兒。」她這樣稱呼我,好象她是我的老朋友。
「你好。」我笑著點點頭。
她說︰「吃點糖果吧。」她把巧克力遞過來。
「謝謝你。」我取了一粒放在桌子上。
她說︰「我向你打听一個人,你不知道有沒有印象?」
我有點奇怪︰「誰?」
有什麼人是我認得又是她認得的?不可能,我們並不是朋友。除非——
只有一個人。我心想,是她口中的牙醫生。
「那人是你的顧客。」她說。
「是嗎?」我問︰「我們這里的顧客恐怕很多呢。」
「他以前買紅玫瑰,現在買白玫瑰,記不記得?」
我明白了,她一定是要打听薛醫生以前送花給什麼人,我並不知道,何必多事?女孩子們都多疑多忌。
我搖搖頭。
「怎麼,不記得?」她失望地問。
「客人很多。」我說。
「這人很特別。」她又說︰「每個星期六他來買六枝玫瑰花——」
我無法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我說︰「六枝玫瑰?仿佛是有的,一個年輕人。」
「對了,你記得她嗎?」她很興奮。
「見到了會記得。」我說話十分小心,「怎麼呢」
「沒什麼,就是想問你記不記得。」她看著我的臉。
我笑笑,不出聲。
這女孩子怎麼這樣容易與人親近?
她看著我說︰「你一定是在想,怎麼我的話那麼多?是不是?」
我很尷尬。
我問︰「你怎麼知道?」
她苦笑︰「因為我的話是太多了。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他為什麼買那麼多的玫瑰?」
我搖搖頭︰「買給女朋友,自然。」
「不,買給他的母親。紅玫瑰——因為那時候母親還在醫院里,他天天去看她,白玫瑰——」
我好緊張,伸長了脖子。
「是因為母親康復,所以每星期六送一束。」
我沖口而出︰「啊!不是送你的呀?」
「送我?為什麼?」她睜大眼楮,「你知道我是誰?」
我退後三步,「不……不知道。」
「我是他妹妹。」
「啊?」
「你知道,是他叫我來問你姓名,問你對他有沒有印象的。」她聳聳肩。
「但是為什麼?」我吃驚。
「為什麼?」她說︰「你總應該知道呀。」
「我不知道!」
「他大概看上你了。」祖笑︰「好,我要走了。」
「看上我?」我可被嚇一跳。
「他是適齡男子,你是少女,他看上你,你這麼害怕干什麼?」她笑著說。
「喂!喂!你不是開玩笑吧?」我追上去。
一個洋婦剛進門來,她白我一眼說︰「有沒有劍蘭?」
我只好呆下來招呼客人。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
這真不像我,媽媽說我踫到什麼事情都是很鎮靜的。
這一日我關好店門,馬上趕回家去,把這件古怪的事告訴媽媽。
媽媽說︰「這有什麼稀奇?你們互相都留意上了,到現在才知道。」
「他憑什麼會看上我?」我問。
「你這話有語病,敏兒,」媽媽笑,「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為什麼要‘憑’?」
我不響。
餅了幾天,星期六,他來買花,我把花放在他面前,靜靜地問他︰「為什麼?」
他有點難為情,過了一陣子他問︰「可以給我十分鐘嗎?」
「當然。」我說。
「那時候母親病著,我天天到這里來買花,看到你親切的笑容,使我心中踏實,母親的病很重,我天天把花插在她床頭,坐一會兒她就叫我走。我心想,如果我有一個女朋友,溫柔的,可靠的,能夠給我力量,使我堅強地幫助母親康復——我自然地想到你。」
「啊——」我感動了。
「我還是每天來買花,後來為的是看你一看。」他微微一笑,「你給我信心。」
「哦。」
「你從來不問任何問題,但你是關注我的,有兩次你為我特地遲關店門,是不是?」
「你也不說話呀。」我搶著說。
他說︰「謝謝你。」
棒了很久很久,我覺得我得公道一點。
我說︰「你知道我沒……念什麼書。」
「什麼叫沒念很多書?」他笑著問。
我說︰「我才高中畢業。」
「夠了,做人的道理,不全在書本上學的。」
「我家中沒有錢,我只有一個媽媽。」
「你有錢我也不能叫你帶過來。」他很肯定。
「那麼——我也長得不漂亮。」
「這嘛。」他笑笑,「這是看什麼人的眼光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
「但是我——」我低下頭,又抬起來︰「我真是有點意外。」
他看看表,「五點半,你的店該打烊了,你知道嗎?我跟媽媽說︰今天會帶一個女孩子來吃飯,如果我請得到她,那麼我們會有一個很愉快的晚上。」
我說︰「可是我都沒有預備一下,我的衣服——」
「我最喜歡這件白衣服。」
「我知道你喜歡白色,但那是我的制服呀。」我笑著月兌下白衣。「像你這麼會說話,應該對病人多說點話,別老叫他們‘張開嘴來’。」
他笑,「祖好象什麼都說了呢。」
「是呀,真想不到你會覺得悶。」我也笑。
「簡直快悶死,」他說︰「幸虧媽媽病好了,現在我天天陪她說話做消遣。」
「呵,對,我也得打個電話給我的母親呢。」
我連忙放下制服撥電話。
是媽媽來接的。
我說︰「媽媽,今天有點事,我不回來吃飯。」
媽媽笑︰「是不是那醫生來約你?」
我只說︰「嗯。」
「好好的去,別擔心,醫生們不一定要娶女醫生的。」
「嗯。」
「回來的時候當心點。」媽媽說。
「那麼你一個人吃晚飯。」我說。
「知道,媽還要你教不成?」她掛上電話。
我把東西收拾好,跟著他出去。
他的車子停在門口,他替我把門拉開。
我們上了車,我才覺得事情是真實的。車子到了他的家,才按鈴,祖已經迎出來。
祖說︰「咦,」她指著我,「你不是說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我低下頭笑。
祖說︰「害我問了又問,唉,怎麼還這樣怕難為情?簡直不敢相信!」
「喂,你少說幾句好不好?真愛說話。」她哥哥說她。
祖說︰「妹妹在這種時候,永遠是過時的。」她笑。
一個婦人的聲音︰「偉年!誰來了?」
「媽媽,你出來看看是誰。」祖喊著進去。
他說得對,這的確是一個很開心的場合。
女人
帶著小琪去午餐,她坐在我身邊一刻不肯休息,不是倒翻了水,便是把調羹丟到地下,看著我這個兩歲半的女兒,覺得她非常的不體面,不能出大場面。
她說︰「我要到地上去走,我要去!」
我低聲說︰「如果你敢走到地上去,回家我打你!」
小琪听說,馬上嘴巴一歪,要哭。
我低聲恐嚇說︰「你哭,一會兒爸爸來,我告訴他,看你怎麼辦!」
誰知道她干脆嚷起來,「爸爸,爸爸!」
我把她拉過來,「好了好了,吃冰淇淋,你看,大家都在看你,人家要不高興了。」
小琪拿起調羹,把冰淇淋糊了一臉。
我嘆口氣,等健來吧,他怎麼老遲到?怎麼老不守時?約好兩點,現在都兩點半了
抬起頭,看到對面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埋頭在看一本雜志,桌子上放著啤酒,她在抽煙,姿勢很熟練。穿一套淺灰色的毛衣。
我想,我可不能再穿這種衣服,小琪一叫抱,她的皮鞋往我身上踢,全身打扮便宣告完蛋。人家,人家怎麼一樣?人家是自由的,人家可以抽煙、喝啤酒,有看不完的雜志,有去不完的夜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