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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海枯石爛 第6頁

作者︰亦舒

周星祥笑,「一直有星采游說老姐當電影明星,她嫁得很好。受夫家寵愛,不過,我爸老說︰替這個女兒辦嫁妝,身家不見一半。」

杏友微笑地聆听。

不久,連父親都問︰「你與周星祥約會?」

「是。」

「喜歡他?」

「是。」

「杏友,齊大非偶。」

杏友故意歪曲事實,「他只比我大三歲。」

「周家做航空事業,極其富有。」

「爸,你也管這些?」杏友訕笑。

「為了你呀,杏友。」

「你听誰說的?」

「他的介紹人。」

「誰介紹星祥來你處學藝?」

「我的堂兄你的太伯伯莊國樞,他們有生意往來。」

「還說什麼?」

「周星祥在美國有女朋友。」

「阿?」這倒是新聞。

那位王小姐是台塑承繼人,雙方家長已經默許兩人關系。「杏友沉默。」杏友,你明白嗎?」「周星祥同我不過是好朋友。」「你自己要小心。」「爸你很少這麼婆媽。「莊老師笑,」這些話,本應由你母親來說才是。「妻子去世後,他很少提到她,杏友低下頭不出聲。」杏友,我得回學校開會。「杏友迭父親到門口。莊老師忽然縛頭間︰「房東太太有無來催租?」

「有,全數付給她了。」

「家用夠嗎?」莊老師有點意外。

「在別的事上省一省不就行了。」

「杏友,難為你這麼能干。」

杏友微笑。

那天下午,周星祥來采訪她。

「爸出去了,稍後才回來。」

他送上一束小小深紫色毋忘我。

杏友看著他,「你有話說?」

「我想知道,你的感覺是否與我相同。」

不知怎地,杏友內心閃過一絲淒徨,「你的感覺如何?」

他微笑,「我愛上丁你。」

杏友也笑,「听上去有點無奈。」

「我是有點傍徨,認識你不多久,表明心跡照實說呢,十分冒味,不講出來,又怕失去你。」

杏友征征地听看,忽然覺得臉頰一陣陰涼,仲手去揩,才知道是眼淚。

為什麼要哭,連她自己都驚駭不已,這是好事呀,他說了出來,大家心里都安定。

他倆緊緊擁抱。

周星祥說︰「我要你收下這個。」

他興奮地從口袋裹取出一只小盒子,打開來,里邊是一只閃耀生輝的鑽石戒子。

「看看大小對不對。」

罷好套進左手無名指上。

周星祥把杏友的手貼放在臉上,「這雙美手屬于我了。」

杏友受到震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喉頭硬咽。

「杏友,我下星期回家去同母親說明這件事。」

「她會同意嗎?」

「一定!你到東部來與我一起讀書,畢業後迅速結婚,」周星祥滔滔不絕談到將來,「你索性轉讀純美術,我陪你到歐洲寫生。」

杏友笑出來,「那我父親呢?」

「莊老師屆時已退休,同我們一起住,頤養天年。」

他一派熱情,說得那樣簡單、真實,對杏友的耳朵來說,這番話像音樂般動听,他倆的前程一片光明,康莊大道等看他倆攜手漫步。

杏友感動得不住領首,滿心歡笑,內心從來沒有那樣充實過。

「爸一回來我就告訴他。」

「不,應由我求親。」

杏友笑,「他不知幾時才肯離開學校。」

「那麼明天才親口同他說。」

杏友高興得再三落淚。

兩個年輕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太順利了?太凡好得不像真的事,大抵,都不是真的。

莊杏友都沒有想到。

年輕就是這點累事,不過,年輕也是這點好。

周星祥自跑車後尾箱取出冰桶進屋,開了香檳,斟在杯子里,與杏友踫杯。

他輕輕說︰「直至海枯石爛。」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听見窗外傳來歌聲,一把纏綿的女聲在唱︰「直至河水逆流而上,直至年輕人不再夢想,直至該時我愛慕你,你是我存活的理由,我所擁有都願奉獻,希望你亦愛我,直至……」

他倆不約而同探頭出窗外張望。

原來街上停看冰淇淋小販的三輪車,他開啟了小小收音機,電台正在播這首歌。

莊杏友與周星祥相規而笑。

杏友想,到了八十歲,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周星祥那一晚並沒有等到莊老師回家,他在深夜告辦。

杏友累極入睡。

天蒙亮,她忽然覺得不安,驚醒,立刻起床去看父親,他的掛室卻是空的。

杏友立刻看時間,是早上七時正。

她渾身突然冰涼,有不烊兆頭,雙手顫抖地撥電話到學校找父親。

校務處電話響了又響,無人接听。

杏友連忙更衣,匆匆出門,預備到學校去看個究竟。

她開門沖出去,一頭撞到一個大漢身上。

那人連忙扶住她,杏友無比驚慌,那人穿看警察制服。

他問︰「你是莊郁培先生的女兒?」

杏友一顆心自胸膛跳出來,「是。」

「請隨我來。」

「什麼事?」

「莊先生在校員室昏迷竟夜,今晨被同事發現,已經送進醫院。」

杏友這一驚非同小可,忽然之間,耳朵不再听到聲音,只會險險響,接肴,雙腿漸漸放軟,她緩緩蹲下,終于咚一聲跌坐在地。

一邊理智還微弱地間︰莊杏友你怎麼了,快站起來,父親在醫院等看你呢。

可是她掙扎半晌,雙腿就是不听話。

她急得滿面通紅。

幸虧那大個子警察見義勇為,用力一拉,把杏友扶起來。

「不要怕,莊小姐,你父親已經蘇醒。」

杏友雙手不住顫抖,她口吃︰「我、我……」連忙閉上嘴,不敢再說。

警車把她載到醫院,她走進病房,看看父親躺在床上,鼻子手上都搭著管子。

杏友驚上加驚,只見父親一頭蓬松白發,雙頰深陷,一夜不見,宛如老了廿年,她幾乎不認得他。

但是忽然之間,她的步伐穩定了,一步一步有力地走近父親。

她握住案親的手。

莊郁培睜開眼楮,看到杏友,歡暢地微笑。

「如璧,你怎麼來這裹,杏友由誰照顧?」

如璧是她母親的名字,杏友連忙說︰「是我,爸,是我。」

莊郁培像是沒听見,自顧自講下去︰「如璧,別擔心,我會找到工作,我有信心。」

「爸,爸,是杏友,是我。」

莊郁培微笑,長長叮出一口氣。

他閉上雙眼,像是筋疲力盡。

杏友整個胸膛像是被掏空一樣,她想尋個黑暗的角落縮看躲起來,永遠不再面對天日。

此刻她卻勇敢地握緊父親的手不放。

莊郁培猶自輕輕說︰「我會好好照顧你們母女……」

醫生進來,「莊小姐,請過來說幾句話。」

杏友只得走過去。

「莊小姐,你父親情況十分嚴重,你得有心理準備。」

杏友唇焦舌燥,未能說話。

「他腦溢血,俗稱中風。」

杏友張開嘴巴,又再合攏。

醫生再也沒有話可說,杏友靜靜回到父親身邊。

莊郁培反復地說︰「如璧,你來了,杏友由誰照顧?」

杏友這才醒覺,也許母親真的在病房里,她特地來接丈夫同往一個更好的地方。

杏友跪在父親病床邊,「媽媽,你真的在這里嗎?」想到父親終于可以與愛妻團聚,也許不是壞事,他苦苦思念她多年。

「媽媽,我也可以跟著一起來嗎?」

沒有回音。

這時,忽然有人在她身後叫︰「杏友。」

她轉過頭去,看見周星祥站在她面前。

「杏友,」聲音中充滿憐愛,「不要怕,你還有我。」

杏友再也忍不住,號淘大哭起來。

周星祥緊緊抱住她,把她的臉按在胸前,「噓,噓,別嚇到莊老師。」

杏友不住抽噎。

「我一早到你家,沒人應門,急得不得了,找到莊老師學校去,才收到壞消息,我已與醫生談過了,否友,我會接手,你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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