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
「有三十位客人呢。」
「你準備五十人自助菜吧。」
「消息真靈通,泳池一蓋好就有人來借。」
「熱鬧點好。」
「你也參加?」有點盼望。
「不,」可晴說,「我另有節目。」
「不如同他們一起玩。」
可晴搖頭,「太喧嘩了。」
「那麼,別借給洛小姐。」
可晴笑,「小器的人沒有朋友。」
「都來白吃白喝呢。」
可晴倒過頭來勸她︰「人清無徒,水清無魚,去,去聯絡酒店叫他們送酒菜來。」
女佣無奈地笑著走開。
她一定在廚房里發牢騷,可晴听見她抱怨。
「妹妹這種脾氣是必然吃虧的,怎可以予取予攜。」
是園丁的聲音︰「不怕,那樣好,積福,不比刻薄人家,子孫不昌。」
「唉。」
「妹妹自有分寸。」
可晴站起來,走到園子,對白聲才隱去。
听得太多,說得太多,知得太多,全無益處。
可晴回到樓上,撥電話找到張思憫醫生。
「可晴,情況怎麼樣?」
「張醫生,如果你路經我這,我有事與你商量。」
他笑,「你有事,我下星期便可經過你家。」
可晴有點不好意思。
「免我掛心,可否先透露一點消息?」
傍他一問,可晴疲態畢露,「我想你給我耳朵裝個開關,不該听的話,統統听不見。」
「怎麼,情緒欠佳?」
「是,生命誠可怖。」可晴頹然。
張醫生笑出來,「有這種事?」
「張醫生,我想你幫我取出助听機,它並無使我快樂,它增加我煩惱,我情願無聲無息過日子。」
張醫生沉默片刻才說︰「可晴,任何醫生都不能給你快樂。」
「對不起,張醫生。」
「我下星期三之前一定來與你詳談。」
可晴放下電話。
她換上泳衣,走到泳池,躍下水中。
呼吸汽泡一連串升上池面,水底碧綠幽暗,十分靜寂,是一座避難所。
童年時她潛泳多時不上水面,令祖父擔心,他設計泳池時決定在池底安裝探射燈,說好要她升上來時便開燈示意。
祖父每一項細節替她設想妥當,無微不至。
忽然之間,射燈一明一滅,連接三次,可晴急急沖上水面,哽咽著叫︰「祖父,祖父。」
泳池邊一個人也沒有。
她披上浴袍,「誰開啟射燈?」
沒有回應。
可晴坐在池旁淚如泉涌。
「我明白了,」她說,「祖父,我不該自暴自棄,我會克服這一個難關。」
園子處兩名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維修,「這個掣通往何處?」
「泳池底。」
「泳池如此豪華?」
「正是。」
「嘩,有錢真好。」
「少見多怪,井底之蛙,有些人家還有咸水池,你見過沒有?」
堡作人員笑著散開。
周末,人客一早就來了。
可晴沒有親自招呼,卻吩咐道︰「咖啡果汁松餅三文治招待,切勿怠慢。」
「你去什麼地方?」
「我避一避。」
走到樓下停車場,看到一個背背囊的女孩子,正靠著輛開篷車與司機調笑。
那女孩高身段,穿小T恤與三個骨褲,配極細高跟鞋,時髦、漂亮,青春氣息直逼上來。
像煞了一個人,可晴月兌口而出︰「少屏。」
女孩聞聲轉過頭來,呵那雙慧黠的眼楮更似少屏,但她不是少屏,她又是新一代。
她走近可晴打招呼︰「你也來游泳?」
可晴不置可否。
「你認識主人嗎?」
可晴微笑。
「我一早乘公路車進來,想玩足一天,也許,會有機會認識一個重要的人。」
可晴笑,「那你還不進去?」
女孩意外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主人會歡迎你。」
女孩很高興,「我叫劉枝芯,你呢?」
「我是秦可晴,快進去吧。」
女孩笑,「祝我幸運。」
「祝你今日找到你要的人與事。」
「謝謝你,你真可愛。」
可晴駕著車子離去。
走進中央資料圖書館,她自有節目,找縮微底片看起當代作家的小說來。
避理人員認得她,「秦小姐,三樓有文藝講座,名作家映虹主持。」
「謝謝你。」
她並沒有打算往人多的地方走。
看得眼楮疲倦了揉揉雙目,牆上大鐘指著下午一時。
往日祖父會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現在當然不再有人管她。
還未到回家的時候。
她走到電梯大堂,忽然听見有人叫她︰「秦小姐。」
第九章
可晴抬起頭,「呵,是你。」
可不就是屈展卷。
「真巧。」
他微笑,「我天天在這里上班。」
「對,你是書館館長。」
「有沒有約人,一起吃飯可好?」
不知怎地,可晴覺得她心理上還沒有準備好,她︰「我已經約了人。」
「那麼,我們下次再約。」
可晴維持緘默。
「今天下午,我們會討論秦氏藏書捐贈問題。」
可晴點點頭。
電梯到了樓下,可晴向他道別。
她注意到他仍然芽白襯衫卡其褲,笑容似陽光般,令寂寞人更加落寞。
走進商業區,可晴想起美國人一句笑謔話︰「凡說金錢無用的人不知往何處購物」,櫥窗展品琳瑯滿目,游人如鯽。
她忽然累了,決定回家,吵就吵一點吧。
車子駛到門口,看見新搬來的洋人鄰居正在張望。
那老婦也不管可晴是誰就對牢訴苦︰「里頭起碼有一百人。」
可晴微笑,「哪有那麼多人。」
「吵死人了,大聲叫笑跳水。」
可晴勸慰;「周末,又是白天。」
老婦扁著嘴,「我可是要睡午覺。」
可晴不再說什麼。
老太太堅持,「我要同主人說話。」
可晴見軟的無效便來硬的︰「現在別進去,他們會把你推落水。」
丙然,老太太害怕了,退後幾步,「我通知派出所。」
「對,」可晴只得勵她,「叫警察來好了。」
進到屋子,才發覺真正喧嘩,屋子里起碼有三十名年輕人,方才在停車場見過的劉枝芯正在表演跳水。
已經吃過午餐,佣人正在收拾。
身後有人說︰「如果還有香檳就好了。」
可晴不禁微笑,貪婪是人類本性。
另一人說︰「喝醉了游泳開車都不好,又有人會藉酒意鬧事。」
「下次我們自己帶酒來。」
「怎麼可以,這是人家住宅,洛美芬說不守規矩下次沒得玩。」
「還有半小時散場,去換衣物吧。」
「什麼,三個鐘頭那樣快就過去了?」
依依不舍。
可見主人是成功的。
美芬經過書房,看見可晴獨自坐著,笑說︰「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美芬,生日快樂。」
「我們到市區跳舞,你要不要來?」
「下次吧,玩得高興點。」
洛美芬揚揚手離去。
可晴低下頭。
餅了許久,車子一輛輛離去,人聲漸沓,佣人已把地方收拾妥當,可晴仍然沒有動。
她用手托著頭,絲毫不覺太陽已經西斜,落在她頭頂,映成一圈金光。
背後忽然有人輕輕叫她︰「可晴。」
她轉過身子,這樣一來,眼楮朝著陽光,一時間有點刺目,看不清楚叫她的是誰。
片刻習慣下來,她才發覺大沙發一直坐著一個人,只不過她沒有注意到是誰。
那人走近一點,輪廓漸漸分明,可晴動彈不得。
是許仲軒。
他終于找上門來。
可晴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呵感情消逝,只余忌憚,不見激動。
幸虧這時佣人走過,順便問一句︰「客人要茶嗎?」
敝不得那時盂少屏一上來就藉故辭退保姆,好叫她孤立,易于擺布。
她連忙答︰「斟一壺咖啡來。」聲線十分不自然。
佣人機靈,立刻知覺,吩咐下去之後在門外附近抹灰塵。
許仲軒欠欠身,「在這里等了你三個小時。」
可晴只點點頭。
「功課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