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
「謝謝你。」
承歡精打細算,挑的禮服都是平時亦可穿的款式,顏色不必太鮮,像經穿耐看如淡灰、淺米以及湖水綠這些。
變累了詠欣陪她喝咖啡,詠欣眼尖,低聲說︰
「令弟。」
承歡十分詫異,承早怎麼會跑到銀行區大酒店的咖啡座來,一杯茶可往麥當勞吃幾頓飽的了。
她轉過頭去,只見承早與一美少女在一起。
承歡暗暗留神。
那女孩穿得非常時髦考究,容貌秀麗,舉止驕矜,承歡輕輕說︰「噫,齊大非偶。」
毛詠欣笑,「你不是想干涉令弟交友自由吧。」
承歡有點不好意思,「當然不。」
「請讓他自由選擇。」
「他可能會受到傷害。」
「我們遲早會遇到痛不欲生之事,無可避免,你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
「但那是我弟弟。」
毛毛含笑,「你管太多,他就巴不得沒你這姐姐。」
承歡著急,「那該怎麼辦?」
「看你,那是你弟弟,不是你伴侶,少緊張,如常坐著喝茶呀。
承歡抹一抹汗,「誰那麼倒楣,會踫到情敵。」
毛詠欣靜下來,隔一會兒,答道︰「我。」
第四章
「什麼?」
「我,我有一次看到親密男友與一夜總會公關小姐開談判。」
承歡張大嘴。
「于是,婚約立刻告吹。」
承歡第一次听她披露此事,毛毛竟把這段故事收藏得如此縝密。
「為什麼不在家談判?」
毛毛慘笑,「後來我才知道,他倆彼此害怕對方,已不敢在私人場所見面。」
承歡駭然。
「那一天,也是個夏天,陽光普照,早上起來,同往日並無異樣,」毛毛嘆口氣,「不過,這種人,失去也不足惜。」
「你會不會情願什麼都不知道?」
「不,」毛毛笑了,「我不會逃避現實,我情願早點發覺。」
「他們談些什麼?」
毛毛反問︰「重要嗎?不過是錢債問題。」
承歡低下頭,不寒而栗。
餅一刻她問︰「後來呢?」
毛詠欣有點呆,「我們的關系告一段落。」
「不,我是指那對男女。」
毛毛忍不住笑,「你道是看小說,每個人物的結局讀者都有權利知道?」
承歡訕訕地。
「你還想知道什麼?」
「那個舞小姐可長得美?」
「十分漂亮白皙,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年紀與我相仿。」
「你怎麼知道她的職業?」
「他告訴我的。」
「他們最終沒有在一起?」
「沒有,去年他結了婚,娶得一個有妝奩的女子,生下一對孿生子。」
承歡不語。
詠欣黯然道︰「很明顯,有人願意原諒他。」
承歡連忙安撫,「我們不在乎那樣的人。」
毛詠欣嘴角始終含笑,無人知是悲是喜。
這時承早發現了姐姐,自己先走過來招呼,一手搭在姐姐肩上,十分親昵。
承歡仰起頭,「你走好了,我替你付帳。」
「謝謝姐姐。」
那個少女從頭到尾留在另一邊沒過來,稍後隨承早離去。
毛毛問︰「為什麼不順道打個招呼?」
「算了,姑女乃女乃,也許人家沒心理準備。」
毛詠欣說︰「這種女孩一點規矩也無,一次生日,我請弟弟與女友一起吃飯,她說沒空,亦不讓我弟弟來,叫弟弟到商場陪她看店,如此賣弄男友听話,那種小家子氣,也不要去說它了。」
承歡抬起頭,「倘若承早有個那樣無聊的女友,我不會怪那女孩子,是承早眼光品味差,我們沒好好教育他。」
詠欣呼出一口氣,神色漸漸松弛,「承歡,你真好,你不大怪別人。」
承歡笑,「哎呀呀,毛毛,當然都是我們的錯,我同你,身為時代女性,受過高等教育,又有一份優差,簡直立于必敗之地,不認錯只有招致更大侮辱,自己乖乖躺下算了。」
毛毛笑得前仰後合。
這時,鄰桌一位外國老先生探頭過來問︰「什麼事那樣快樂,可以告訴我嗎?」
承歡抹一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溫柔地對銀發如絲的老先生說︰「蛋糕非常香,咖啡十分甜,這里又沒有地震,活著真正好。」
老先生也咧開嘴笑,「年輕真正好才是。」
這次毛毛都由衷應道︰「你說得對。」
第二天,承歡拉著承早問長問短。
「那是你固定女友嗎?」
「才怪,我在約會的女孩不只她一個。」
「你要小心,男人也有名譽。」
承早點點頭,「可是比女性好一點吧,只要學業與事業有成,風流些不妨。」
承歡看著他,「那起碼是十年後的事,對不對?」
承早一味笑。
「有喜歡的人,把她帶回來見見父母。」
承早沉默一會兒,「十劃都無一撇,況且,也不是人人像辛家亮,可以往家里帶。」
這話是真的。
承歡記得一年前她把辛家亮請到家中,雖然已經預早通知父母,可是家門一開,麥太太仍在炒菜,麥先生光著上身在修理電視機,家里狹小凌亂嘈吵,使承歡為之變色。
太不體面了。
可是辛家亮絲毫不介意,寒喧完畢,立刻幫麥先生換零件,十分鐘內電視恢復功能,又吃了兩大碗飯才打道回府。
辛家亮的表現若差那麼一點點,就過不了這一關。
承歡當然明白弟弟所指。
承早感喟說︰「姐夫真好人品。」
人家父母教得好。
承早說下去︰「等到真正有感情,才請返家中不遲,這可真是一個關口。」
吃飯了,姐弟連忙取出折台折凳擺好。
承歡記得那次辛家亮叫折椅腳夾到手指,忍痛不作聲,愛是恆久忍耐。
他甚至沒想過要改變她,麥承歡做回麥承歡已經夠好。
承歡托著頭微微笑,真幸運。
承早說︰「現在都沒有像姐你那麼單純的女孩子了。」
「你又有什麼心得?」
「她們吃喝玩樂都要去好地方,衣食住行都需一流水準。」
承歡月兌口問︰「那,拿什麼來換呢,你總得有所付出呀,有什麼好處給人?」
「有些稍具美色尚可,可是另一些不過得眼楮鼻子的也妄想什麼都不用做坐在那里享福。」
承歡敲弟弟的頭,「叫你刻薄餅,一元只剩五仙。」
承早抗議,「這才好呢,至少我看到異性不會暈陶陶。」
「記住,」承歡說,「一早表態,讓對方知道你愛父母。」
麥太太端著菜出來,詫異問︰「姐弟嘟嘟嚷嚷說了這些時候講的是什麼?」
承早答道︰「做人之道呀。」
「嫁了之後仍可回來,又不是從前,想見娘家的人還得請示過夫家。」
「有這種事?」
「你外婆就生活在封建時代。」
不過是一百年左右之前的事,卻已像歷史一般湮沒。
承歡問︰「父親不回來吃飯?」
「張老板有事,這麼些年來,她只信他。」
承歡說︰「嘩,四個菜。」
「怕你婚後沒得吃,趁現在補一補。」
「媽,你也怪累的,天天煮那麼一大堆,其實吃隨便點對身體有益,一菜一湯也夠了。」
麥太太低下頭,「可是,我不做菜,又做什麼?」
承歡連忙說︰「打毛衣。」
「嬰兒衣服?」麥太太大喜。
「不不不,替我做,今年流行短身水彩色毛衣,在外頭買,挺貴,你幫我織。」
麥太太托著頭,「我沒興趣,你去現買現穿好了,是嬰兒服又不同。」
承歡笑出來,「那麼辛苦帶大我倆,還不夠?」
麥太太說︰「你不知道嬰兒的好處,你對他好,他就對你好,他可不理你穿得怎麼樣,有無財勢學問,他的笑聲一般歡樂清脆,他的哀樂毫無掩飾。
是,這是真的,然後受環境燻陶,漸漸學壞。
麥太太說︰「我最喜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