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凝芝也可以相信。」
愛娣只是笑。
這次見面叫美珠放心。
可是二個月後,凝芝捧了數本娛樂刊物來。
封面標題是「朱海昌與何碧珊公開戀情」。
那何碧珊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左右,高佻身段,穿一襲低胸紗衣,戴一副寶藍色隱形眼鏡,整個人看上去似只野貓。
美珠心都涼了。
凝芝仿佛有點幸災樂禍,「看到沒有?」
「你這涼血動物!」
「這是必然後果。」
「你認為愛娣會得承受?」
「玩過了,也當算了,天黑啦,是回家的時候了。」
「那個家已不屬于她。」
「謝明中不是把那幢花園洋房送了給她?找個普通點的人,很快又可生兒育女。」
「愛娣不會罷休。」
「啊,咬死朱海昌?」
「凝芝,你好像對愛娣有成見。」
「我討厭所有不知足的人。」
美珠無言。
她希望朱海昌會回到愛娣身邊。
但是他沒有。
看樣子,重愛娣不過是他生活中一段小小插曲。
沒多久,愛娣便病了。
美珠去看她。
憔悴得很厲害,但大眼楮里仍有火花。
美珠同她說︰「進醫院去修理一下,出來又是好漢一條。」
愛娣笑笑。
「若有別的想頭呢,那是你自己傻,怪不得別人,那種人,根本沒有明天,你不必陪他瘋,你錯愛了他。」
愛娣仍是笑。
「後悔?」
愛娣搖搖頭。
「那很好,快點好起來,千萬別小題大做。」
愛娣握住美珠的手。
餅一會兒她說︰「我將去倫敦與我母親小住。」
「別去太久,孩子會想念你。」
愛娣看著窗外。
那天下午,朱海昌向記者宣布他與何碧珊的婚訊。
愛娣會看開的,怎麼能同這樣一件貨色計較呢,不過說真,朱海昌與何碧珊也真是一對,天下竟有外型如此漂亮的男女。
愛娣去了英國很久。
凝芝問︰「是什麼病?」
「我不知道。」
「美珠,事情有點不對。」
「你以為我不知道?」
「她應該七十二小時之內就把此人撇到腦後。」
「也許,他是太好的情人。」
「也不該對此人認真,她又不是少女情懷,人家毋需對她負責。」
「誰會猜到二子之母會對失戀有此強烈反應。」
「我捫去看她。」
美珠無奈,「千里迢迢,你又治不好她,何來旅費,算了吧。」
事情就如此擱下來。
然後,就听說愛娣已進入彌留狀態。
美珠聞訊好好哭了一場。
接著,童愛娣已經病逝。
凝芝問︰「到底是什麼病?」
「沒人願意透露。」
「有什麼病治不好?血癌都可以醫,除非是──」
「別對死者不敬。」
「真是可惜!」
「凝芝,這是他殺。」
「不,這最多是自殺。」
「她的孩子怎麼樣?」
「謝明中不讓她們去英國奔喪。」
「他恨她。」
「換了是你,你也會恨。」
「朱海昌呢?」
「當然沒事人一樣。」
美珠不語。
最令她震驚的事還在後頭。
朱海昌與何碧珊旋即宣布分手。
這根本是他的一貫作風,可是何碧珊就能笑嘻嘻面對記者笑談過去。
整件事是一宗誤會。
童愛娣自投羅網,與人無尤。
莊美珠一生最惘悵的是這一次。
不多久,美珠收到一個英國寄來的包里。
「莊小姐,我是愛娣母親,愛娣遺言,把這張披肩贈予你,紀念你與她之間的友誼,祝好,童王氏謹啟」。
是,美珠曾經幾次三番稱贊這張繡花披肩漂亮。
美珠抬起頭,輕輕把披肩搭在背上。
她輕輕問︰「值得嗎?」
仿佛听見愛娣回答︰「可是我從來沒有戀愛過。」
「你為什麼沒有適可而止?」
「他燃燒我整個生命,我失去控制。」
「值得嗎?」
「我不知道,到了後來,我去到哪里是哪里。」
「我們卻會永遠想念你。」
愛娣回答︰「我相信你是由衷的。」
美珠怔怔地落下淚來。
真相
于瑞中正在接受記者訪問。
扁明日報記者李、水生這樣問︰「于小姐,女性自零開始,做到今日在繁榮社會佔一席位,你認為首決條件是什麼?」
于瑞中一怔,隨即微笑道︰「我比較幸運,毋須掙扎良久,一切似按部就班。」
記者又問︰「是因為家境富裕嗎?」
于瑞中笑,「自幼在倫敦讀書,隨後到瑞士專修設計,回來主持時裝公司,順理成章……」
記者不住頷首。
他再問了幾個簡單問題,就結束是次訪問。
于瑞中吁出一口氣。
看看表,已經接近下班時分,便匆匆忙忙取餅手袋公文包回家。
晚上還有應酬呢。
等電梯之際,她听見有人叫她名字。
轉過頭去,電梯大堂空無一人,瑞中失笑,最近她有點精神緊張,工作與私生活都太忙,只怕會變成神經衰弱。
「于瑞中。」
「誰?」她急急轉身。
有幾個下屬結伴下班,與地招呼。
于瑞中定定神,沒人叫她,是她過敏。
她在停車場找到車子離去。
到了家,淋個浴,忽然累得不想出去見人,便打電話推卻約會,對方自然很失望,「都等你呢」,「實在不舒服,下次由我請客賠罪」,「唉,也只得放你一馬了。」
瑞中躺到床上,不覺入寐。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听到有人叫她。
「誰?」
她睜開眼楮,看到一個十三四歲少女站在床沿。
「你是誰?」瑞中大奇,「你怎麼進來的?」
少女長得相當高大,若不是面孔稚氣,簡直似大人一樣。
瑞中自床上坐起來,「說話呀。」
那少女冷靜地看看她,「你若打開心扉,我便能夠進來。」
瑞中心念一動,凝視她。
終于忍不住,「你不是人?」
少女不加以否認。
瑞中一凜。
糟糕,走了霉運!
少女坐下來,「我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不知怎地,瑞中不是怎麼害怕,笑道︰「你也來做訪問?」
少女笑笑,「是。」
少女皮膚白皙,五官清麗,有點眼熟,不知在何處見過。
瑞中與她講條件︰「問完了你也該走了。」
少女笑笑,「你先回答我。」
「好,請問。」
少女看牢她︰「你真的出身富裕家庭?」
瑞中一怔,「我──」
「你為什麼告訴所有記者你在英國及瑞士留學?」
「可是」
「于瑞中,為何說謊?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這是何苦呢?」
于瑞中如被人在頭頂澆了一盤冰水,瞠目結舌。
那少女繼續說下去︰「你讀到中四,便已輟學,記得嗎,中二那年,你十四歲,父母離異,母另結新歡,召男友入室,你憎恨他,無法與他相處,故設法搬了出去,這叫做出身富裕美滿家庭?」
于瑞中無言,忽然落下淚來。
「英雄莫論出身,為何故意掩飾?舍不想提,不說也罷,為何諸般歪曲事實?」
于瑞中指著少女,「你是誰?」
少女嘆口氣,「年輕時所盼望的一切,如今你都幾乎得到了,房子車子,還有事業,伴侶,為什麼對出身耿耿于懷,為什麼解不開這個結?」
瑞中掩臉。
「記得嗎,中二那年,你認識了石文俊,由他支付你兩年寄宿學校費用,那是你最後接受正規教育的兩年,之後,你便開始在社會打滾。」
于瑞中面孔開始蒼白,「你為何來拆穿我?」
少女搖搖頭,「經過那麼多掙扎,何必再隱瞞事實?」
「你別理我!」
「由此可知,你忘不掉過去。」
「我──」
「你覺得你出身可恥。」
「不不不──」
少女用清脆的聲音斥責她︰「你錯了,許多人出身貧苦,父母離異,自幼失學,流離失所,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成功的人,為什麼獨獨你要冒充呢,他們都有膽色直認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