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珠取餅那本小說,「真的那麼好?」
「不會叫你失望啦。」
「借我看。」
「不行,恕不外借,你自己去買。」
石珠笑笑,「買就買,讓我把書名抄下來,作者,陳冷梅,書叫結局,故事精彩否,說些什麼?」
「你看過不就曉得了。」
「別講這本小說了,讓我們算算,假使合資買橋灣區六百平方尺的兩房小鮑寓──」
小玲憂心忡忡,仍然擔心周景文會找上門來。
她在地車里翻閱小說。
「張淑貞正在怕陳大文會給她麻煩,一日下班,發覺這憂慮是完全多余的,甫下車,就看到陳大文站在對面月台上,手臂挽著一個年輕女子,有說有笑」
小玲訝異,這個結局真出人意表,有變得那麼快的人嗎?
到站了,小玲收好小說下車。
一抬頭,看到個熟悉的身形,她立刻本能地縮在柱後,盯楮一望,那人正是周景文!
他的手拖著一個年輕女子,他與她有說有笑,不知多麼開心。
小玲張大了嘴,下巴合不瓏去。
小說情節又一次應驗了。
她立刻放心,冷笑一聲,離開了月台。
以後,可以正式把這位仁兄一筆勾銷。
也不由得她不嗟嘆人、心叵測。
經一事長一智,她又學了一課。
那日返家,她決定把全本小說看完。
讀畢之後,小玲十分高興安慰,因為主角張淑貞的結局相當美滿。
張在最後找到了理想的對象,組織家庭,並且兼顧事業,修成正果。
當中雖然迂回一點,可是無傷大雅。
小玲合上小說,模了模書面。
這本小說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精神上支持了她。
她把它放在書架子上。
餅了十余天,石珠忽然對她說︰「我找不到那本小說。」
「什麼?」
「那本叫結局的小說,遍尋不獲。」
「怎麼會,是賣完了嗎?」
「不,眾書局從來沒听過有一本那樣的小說。」
小玲怔住。
石珠笑,「也許,你手中是唯一的一本。」
「不可能,書後一定印有出版社名稱,我幫你去找。」
石珠擺手,「算了,我並不是小說迷。」
那天回家,小玲連忙取下小說找出版社的地址電話,可是書內並沒有版權頁。
太奇怪了,難道這是一本翻版書?
抑或,結局這本書,是完全為羅小玲而寫?
寂寞的心
余文青站在銀行出納處說︰「一萬元,十張千元鈔票。」
癟台後邊的年輕人立刻刻機伶地刷刷刷數了十張鈔票,連同打了數字的存摺小簿子一齊交給她。
余文青把鈔票小心點算,她看到其中」張鈔票上寫著一句中文──「我有一顆寂寞的心」,文青嘀咕︰廢話,誰的心不寂寞!
她把鈔票收好,走出銀行。
余文青是一個自力更生的女子,年紀不大,已育有一女,與丈夫離異後把母親接來同住照顧幼女,再用一家務助理干粗活,生活倒也井井有條。
自銀行出來,她回家吃午飯。
抹了嘴,喝杯熱茶,她笑笑說︰「這樣下去,我會胖。」
一邊打開手袋,把鈔票如數交給母親。
余老太微笑,「又給我錢?哪花得了那麼多。」
文青說︰「你六十大壽,買件衣服穿。」
「我有,你自己收著。」
文青把錢硬塞在母親口袋里。
余老太說︰「你不如找個人,下半生安定地過。」
文青听了這話,嗤一聲笑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呢?」
「媽口中的人現在是沒有的了。」
余老太不語。
當初又不睜大眼楮找,現在拖著個五歲孩子,誰還肯來惹她。
「我回公司了。」
「你放心,稍後我自然會去接囡囡放學。」
文青笑笑,開門離去。
不到一刻,門鈴又響,余老太以為是文青忘了東西,轉頭來拿,便去開門。
門外卻是文青的妹妹文紫。
余老太的聲調完全兩樣,「是你。」十分冷淡。
文紫自嘲,「可不就是我。」
余老太不得不開門。
文紫只比姐姐小一歲,相貌長得頗為相像,可是外型顯得略為粗糙,頭發較亂,衣服料子式樣也較差。
她坐下來,看到桌上飯菜。
「文青剛來過?」
「這里根本是文青的家。」
文紫拿了一只碗,盛了半碗飯,就著剩菜就吃起來。
余老太問︰「你找到工作沒有?」
「下個月上新工。」
「文青上個月又升了一級。」
文紫並不動氣,「我知道,怎麼能同文青比呢。」
余老太說︰「你姐姐爭氣。」
那樣爭氣,仍然維系不了婚姻。
「媽,借五千元給我。」
余老太返後一步,「我哪來的五千元。」
文紫笑,「媽,你口袋角露出來的就不止五千元。」
余老太又氣又急,「那是文青給我買衣服的。」
文紫老實不客氣拉下臉來,「我也是你女兒,拿來。」
余老太只怕會吃虧,只得自口袋抽出幾張鈔票,厭惡地說︰「拿去。」
文紫剛想開口嫌少,余老太瞪她一眼。
「是,你也是我女兒,為什麼同姐姐差天共地,你為何不撲過來打我一頓,搶去我所有財物?」
文紫到那間感到羞愧,取到鈔票,奪門而出。
走到路口,她把鈔票攤開一看,見到其中一張空白之處寫著「我有一顆寂寞的心」。
她嗤一聲笑出來,不由得說︰「我也是。」
自從她懂事以來,母親就說,文紫不能同文青比。
她干嗎要同文青比。
文青在她眼中,並非才高八斗,十全十美,文青不過是政府機關里一個中等職員,有什麼了不起。
文紫干的是文藝工作,收入比較不穩定,就惹得母親諸般不滿。
家里的勢利眼往往至叫人受不了。
文紫把鈔票收好趕回報館里去。
眾同事正在商量︰「王汝數身後蕭條,我們得發起募捐,照顧一下孤兒寡婦。」
文紫立刻把那幾千元交出去,「這是我的分子。」
同事們紛紛你五百我一千地效尤。
「文紫你真是古道熱腸。」
文紫問︰「老板捐多少?」
「一百。」
「不會吧。」
「別多講了。」
「他可是身價十億呀,前些時候捐了一個博士餃頭,听說花了一千萬。」
「文紫,我們換個題目。」
「好好好。」
這時,見習記者卜裕佳走過來,「這張鈔票上有字句,寫什麼?」他讀出來︰「我有一顆寂寞的心,有趣,這是誰?可惜沒附著電話號碼,我拿張干淨的來換這一張,各位可看清楚了。」
大家說他討厭,叫他走開。
接著,叫人把款子送到事主家去。
卜裕佳笑嘻嘻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女同事唐佩蘭就坐在他對面,同他說︰「真感慨,報館里時時有人身後蕭條。」
「可不是。」
「這都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小卜不知用那張千元鈔票在折什麼。
「你在干嗎,你听見我說什麼沒有?」
原來小卜把那張鈔票折成一只紙船模樣,遞給佩蘭,「送你。」
佩蘭沒好氣,「小卜,要省著點花,為將來打算。」
小卜笑,「千金散盡還復來。」
佩蘭反問︰「你何來千金?」
小卜搶著問︰「你拜金?」
佩蘭搖頭,「不與你說了。」
「把紙船拆開看看。」
佩蘭拆開,只見鈔票上寫著「我有一顆寂寞的心。」
小卜追求她不止一朝一夕了。
可是佩蘭想多做幾年事,儲蓄一筆款子給父母安家,然後再談男女私情。
當下她笑笑,不表示什麼。
有人叫︰「開會啦。」
佩蘭忽忽把鈔票塞進口袋。
下班,她回家,看見十五歲的弟弟佩欽坐在門口。
「干嗎,又鬧情緒了?」
「要買一只背包也不給!」
「你貪慕虛榮。」佩蘭指著他笑。
「姐,連你也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