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無法追查?」
「傅先生,」他們答︰「照片是用電腦沖的,不經人手,很少出錯,這次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很可能那方面亦會來我們這里調換照片,屆時一定通知你。」
我還能怎麼樣?
那疊神秘的照片仍然在我的公文包內,我帶它們到公司。
一早沒事做,同事們還沒有到齊,我又取出照片來觀看。
她真是個尤物,五官配搭得別致是不用說了,最主要是那股慵倦的神色,仿佛洞悉世情,世上象是沒有什麼再能令她動心了。
她並無戴什麼首飾,皮膚很好,一種象牙色,兩只耳朵如貝殼一般可愛。
我將照片都攤在桌子上。
女秘書進來收拾文件,她一眼看到,詫異地取笑,「咦,傅先生換了新女朋友?」
我不答話。
叫我怎麼解釋呢?沒人會相信這件事。
「好漂亮的女孩子。」女秘書說。
她走過來看仔細。「咦,這不是申聲曼嗎?」
「什麼?」我跳起來,「你認識她?」
「誰不認識申聲曼?她是當時得令最紅的模特兒。」
「為什麼我不曉得?」我問。
「傅先生,」女秘書掩嘴笑,「你就只會埋頭埋腦的趕工作,又愛女朋友,根本不注意到身邊發生些什麼事,別說是一個模特兒,連身邊的同事叫什麼你還不清楚呢。」
我被她說得臉都紅了。
女秘書好奇的問︰「你怎麼會有她的照片?」
我胡諂,「在朋友家拍的。」
「伊真漂亮。」女秘書喃喃的說。
是,伊的美是充滿了靈魂感的。
女秘書試探的問︰「傅先生與莫小姐沒有鬧翻吧?」
我反問︰「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秘書說︰「珠寶店明天送戒子來呢。」
「知道了。」我說。
她很不放心,再看一看桌面的照片,掩上門出去了。
她的名字叫申聲曼,這樣出色的女子一定有點來頭,果然不出所料。
我想了一想,趕快撥電話給一個公子朋友。電話接通了,我笑問︰「九點正就到公司了,老陳?」
他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你不是最討厭咱們這幫人不學無術嗎?」
「向你打听一個人。」
「呵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噯,你少廢話。」
「說呀,打听誰?」
「有一個女郎,叫申聲曼。」
老陳在電話的那一頭怔了一怔。「好眼光,老傅,好眼光。」
「你別想歪了你。」我不悅。
老陳笑,「我想歪?大清早向我打听城里名女人的來龍去脈,還說我想歪,你這惡人,真會告狀。」
「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絕色的女人。」
「這自然,其它呢?」我急不及待。
「老傅,你要求得一個絕色的女子,就不必問其它的了。」
「什麼意思?」
老陳不回答︰「你的幽谷呢?吹了?」
「我後天向她求婚。」
「好小子,雙管齊下,你轉性了,怎麼?到現在才發覺要多多享受人生?未為晚也。」
我罵︰「老陳,你說到什麼地方去了?」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他詭笑。
「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她?」
「我有她電話號碼,你等等,我找給你——三三四五六。」
「謝謝。」
「喂,祝你成功。」
我搖搖頭、把電話掛上。
我將照片收起來,沉思。
老陳有她的電話,老陳是個公子,是否所有出來走走,開輛平治的男人都收著她的電話號碼?
這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所應該做的事,是將照片丟進麼廢紙籮里,忘記這件事,專心的工作,明天珠寶店送了戒指來,攜著它上莫家去求婚。
這個女人與我何關呢?
我用手托著腮,想了一個上午,心緒大亂。
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我的心一向堅強,不為世上浮雲幻影所動,現在是怎麼了?
我簡直不能專心做事,開會的時候魂游四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在白沙碧水棕櫚樹的地方,與那美麗的女郎會合……
我想我馬上要發瘋了。
那天回到家,我斟一杯撥蘭地,自己一個人慢慢啜飲。
終于忍不住,拿起話筒,撥三三四五六。
我很鎮靜。
電話接通了,那邊一個女佣問我︰「哪一位?」
我說︰「姓傅的找申聲曼小姐。」
「請等一等。」
餅一會兒,換了一把低沉的聲音問︰「傅先生?」
「申小姐嗎?」終于听到了她的聲音。
「有何貴干?」
「申小姐。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並不相識,但是我手上卻有一疊你的照片,想歸還給你,你若不方便見我,我寄返給你亦可。」
「照片?什麼樣的照片?」她非常警惕。
我連忙說︰「家居的照片,是沖印鋪弄錯了,落在我手中,我……我不是歹徒。」
「哦,我明白了,」她似乎松一口氣,「是那些照片,原來落到你手上了。」
「是的,」我說︰「我的照片又是否在你那里?」
「是個女孩子的照片?她長得很漂亮,」她笑,「長頭發,大眼楮。」
「那是我的未婚妻。」
「貴姓?」她問。
「姓傅。」
「傅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約個地方見面,交換相片如何?實不相瞞,你手上那疊照片,對我來說,也頗為重要。」
「什麼地方?」我問。
「明天,晚上——讓我看,八點鐘好不好?大酒店咖啡店。」
「好,我準時到,我記得你的樣子,申小姐。」
「好,再見。」她掛上電話。
我發神經了。
我竟約會未婚妻以外的女子,莫幽谷知道了會將我斬作一塊塊。我對不起幽谷,我怎麼會受一個陌生女子的引誘?我不能就這樣出賣了對幽谷的貞節。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心中的天使這樣不斷地細細聲說。
但胸腔中另有一個魔鬼,他卻同時說︰不用回頭,去見申小姐呀,你不是想見她嗎?怕什麼?幽谷又不會知道。一次而已。
魔鬼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滿了空間,我注定要打敗仗,我甚至沒有稍抵抗就投降了。
呵傅明傅明,我跟自己說,你太不中用了。
後天已是你訂婚的日子,你在做什麼呢?你的頭腦是否清醒呢?
你究竟想在一個陌生的女人身上得到些什麼?
幽谷是最聰明的女子,她覺得我神情有點不對,便額外留心起來。
「不舒服嗎?」她問︰「工作吃力?」
我一驚,作賊心虛,「為什麼這樣問?」
「你看上去有點疲倦。」幽谷說。
多麼犀利的眼光。我更加要小心翼翼。
「照片找回來沒有?」
「還沒有消息。」
「怪可惜的。」幽谷說。
「再拍一次好了。」
「只怕你沒有心思再替我造象呢。」她似笑非笑。
「說到哪里去了。」我說。
「明天幾點鐘到我家來?」幽谷問。
「明天?」我說︰「呵明天,中午時分,讓我睡足了,精神充沛好說話,我會買了花跟水果來——對了,你約了你爹沒有?」
幽谷凝視我,「傅明,你有心事,你瞞不過我。」
「什麼心事?胡說。」
「傅明,是不是為結婚的事心煩?我們可以分擔煩惱。」
「沒有,娶得你這麼好的太太,還有什麼心事?」這倒是由衷之言。
但另人天生有點犯賤,明明有一個好太太,眼楮仍然要周圍飄,吃著碗里,瞧著鍋里。
幽谷嘆一口氣,「瞧你,已經不肯對我說老實話了。」
我搔搔頭皮,「真的,現在百物騰貴,維持一個家真不容易,我其實一點基礎都沒有,就這麼著就上門貿貿然求婚,難為情。」
幽谷笑,「我道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依你說,非得發了財才可以結婚羅?世上王老五老姑婆豈非一籮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