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一個女孩。」阿姨問,「你呢,你有沒有新朋友?」
搖搖頭,「功課那樣緊,何來余暇?」
「 ,你一直有斗志——」
笑著打斷她,「阿姨錯了,我最怕比賽競爭,我最無勇氣。」
她到客房去看一看,發覺床已經換過。
阿姨解釋,「以前那張床太軟,所以你老做夢。」
「夢來夢去,哪里由人控制。」
「是嗎,心理學有這樣一說?」
平躺在新床上。
她對阿姨說︰「自從把力量交還之後,我安樂得多。」
「力量,什麼力量?」
笑,「看,你已經忘記我有力量了。」
陳曉非笑,「真有異能的話把梁永染去爭回來。」
搖搖頭,「人家善待他看重他,他應當與她在一起。」
陳曉非說︰「有時候我真希望你的確有那股力里。
吳 笑了。
袁鈞英見到吳 的時候姿勢很特別,她的手臂插在小梁的臂彎里,一半身體重量就掛在梁君那條臂膀上,她的頭,很自然搭在梁永燊肩膀上,一雙眼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吳 ,嘴角似笑非笑。
一點兒不介意,大大方方向她問好。
袁鈞英有點緊張,因此一直笑,也一直講。
梁永燊覺得尷尬了,這個平常溫柔體貼的女孩子竟如此經不起考驗。
他輕輕把女友推開。
識相地側過臉,假裝沒看見,怕梁永燊窘。
她把話題拘束在東西兩方食物之優劣比較,去年度十大天災人禍,以及美蘇兩國核武器很制之前途等等。
連 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對世界也頗為認真關懷。
半小時過後,大家都覺得疲倦,客人告辭,主人嘆氣。
陳曉非說︰「我還以為你們要談到進化論。」
「太危險了,也許人家是專家。」 笑。
梁永燊把袁鈞英送到家門,雙手插在口袋里,輕聲說︰「我還有點兒事。」
袁鈞英很有第六感,「你要回去找吳 ,是嗎?」
梁永燊不出聲。
夏季才開始,不知哪一棵襯底下已經鑽出第一只蟬來,長長鳴叫。
梁永燊似受催眠,他溫柔地點點頭。
袁鈞英震驚地說︰「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障礙。」
梁永燊答︰「這個估計是錯了。」
袁鈞英問︰「我輸了這一仗?」
梁永燊又飛快地有了無懈可擊的答案︰「不,根本不是一仗。」他不相信自己的口才會好到這種地步。
趁袁鈞英發呆的時候。他朝她微微一鞠躬,轉身離去,像一個姿態優雅的舞台劇演員。
他回到洪宅去的時候,那只蟬似緊緊跟住他,他耳畔一直听見嘶嘶蟬鳴。
洪宅出了事。
梁永燊進門適逢擔架出來,陳曉非與吳 兩人握著洪俊德的手。
那老好人掙扎對 說︰「照顧我……」
慌忙解釋,「姨丈,我——」
梁永燊連忙過去向 使一個眼色, 噤聲,她阿姨抓住她衣襟,「 ,他照顧你那麼些年,你不會舍得他的,你會設法挽留他,我知道你會。」
一陣暈眩。
茶幾上還有攤開的紙牌,喝到一半的咖啡,他忽然蒙召,匆匆趕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半夜,陳曉非自醫院回來, 見她一臉悲痛,連忙低下頭,知道姨丈已經離開她們。
陳曉非的反應使 吃驚,她指著 ,厲聲道︰「你沒有幫他,他看著你長大,有需要的時候他永遠支持你,你無家可歸的時候他收留你,但在緊要關頭你離棄他,阿修羅,這就是我們供奉你的報酬?」
退後一步。臉色轉為煞白。
她不相信至愛的阿姨會說出這種話來,可是跟著還有,陳曉非說︰「你走,我要你馬上走,」我不再怕你,你不能再控制我,我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你。」
「阿姨。」 還以為她听錯了,「你先坐下來休息——」
陳曉非拉開大門,一以後都不要走進我家半步。」
的感覺怪異到極點,她閉上嘴已,靜靜向大門走去,奇怪,腳步很輕,她沒有異樣舉止,很服從地出去,還轉頭禮貌地掩上洪家大門。
抬起頭,對自己的鎮定表示訝異。
梁永燊說︰「先到我家休息,你阿姨急痛攻心,她不知道說過些什麼。」
在車上, 木著臉,梁永燊忍不住問︰「你是阿修羅嗎?」
淡然答︰「如果我是,人們恐怕不敢遷怒于我。」
梁永燊吁出一口氣。
「一個普通的女子。」
梁永燊輕輕說︰「或者你不應將魔法歸還,成為普通人。」
第十章
已經閉上雙眼。
陳曉非沒有收回她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她並不打算消除這個誤會,她也不認為這是一宗誤會。
沒有向任何人求助。
早上,梁永燊上班之前曾進書房同她說︰「你需要一份工作。」
點點頭,「下令逐客了。」
「或者,你我可以結婚。」
「逼婚,更糟。」
「兩者都是最好的消遣,否則的話,長日炎炎,問你怎麼消受?」
「我還有一個夢未解。」
梁永燊點點頭,「我知道,一個有關火的夢。」
「對,」 兩手抱著雙膝,「我曾經告訴過你。」
「有些事還是忘記的好。」
「你家沙發不足使人甜睡,做不到好夢。」
「那是個好夢嗎?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到答案,怕那場火由你而起。」
一震,梁永燊比她想象中更要了解她。
「這些年來,你去到哪里,哪里總有事發生,不但別人懷疑,連你自己都疑惑起來,可憐的吳 。」
「你說得對,梁永燊,我是可憐的吳 。」
「通世界只得我一個人相信罷了。」
那一夜,小梁帶了白酒回來,親自下廚,做海鮮給 品嘗。
喝了兩杯, 覺得空前的淒涼,坐在窗前,追思復迫思,總覺得前面有一堵牆擋住去路,無法通過,只有在夢中,精魂可以飛越一切障礙。
梁永燊穿著圍裙走過來,「在想什麼?」
「對了,」 轉過身子,「袁鈞英小姐近況如何?」
梁永燊笑,「她與表哥結了婚。」
「你看,」 驚嘆,「每個女孩子都有後備軍來挽救她們的面子。」
梁永燊還是笑。
「她們真本事。」 慨嘆。
「有我權充你的廚娘,你也不算大差了。」
「梁永燊,我們認識有多久?」
「久得我知道及了解你的夢。」
他比起從前要開朗及活潑得多,並且也懂得進取,他現在不是沒有經驗的了。
「久得看住你長大。」他又說。
「我小時候還長得真不錯。」
小梁凝視她,「不,那時你總像受驚的小貓。」
「現在我仍然害怕。」
「吃飽了就有安全感。」他笑著進廚房去。
仰臥沙發上,不勝酒力。忽然之間,她听到清脆的叫聲「媽媽,媽媽」,心中正奇怪,什麼,幾時的事,吳 已做了母親?
一方面廚房間梁永燊的聲音傳過來,「吳 ,你也意思意思,鋪鋪桌子,否則誰娶你服侍一輩子?」
看見她自己賠笑,自沙發起來,想走進廚房去幫梁永燊,但是一腳踏空,呵,原來走錯房間,她又回到童年時的臥室來。
小女孩坐在書桌前寫阿拉伯字母, 又看見了她,緊張得手心背脊爬滿汗,這次一定不能放過,一定要追到答案。
一步步走過去,蹲下同小女孩說︰「你好嗎?」
那小女孩抬起頭,沒有看見 ,又低頭握住筆寫起字來。
正打算再與她攀談,耳邊卻傳來梁永燊的聲音︰「懶惰的吳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