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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 第11頁

作者︰亦舒

老先生站起來,輕輕說︰「吳小姐,請你高抬貴手。」

  沒有回答,退後一步,拉開房門,走出去。

意長迎上來,十分訝異,「你在圖書室?」她悄悄把  拉到一角,「我爺爺在里邊。」

  微笑說︰「他說故事給我听呢。」

意長也笑,「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來,我們走吧。該送你回家了。」

莫宅門口排著一列車子,其中一輛銀灰色鷂子型跑車滑到  面前,司機高聲說︰「吳  ,我送你一程。」

  停楮一看,來人正是邱進益。

  還沒來得及搖頭,一旁已經傳來一聲嬌叱,「吳  ,你敢!」

這是莫惠長,她已經更衣,穿鮮紅色白圓點大灑裙,兩只手叉在細細的縴腰上,瞪著吳  ,意欲動武。

眾青年圍上來。

連意長都屏息看著  如何回答。

只見  好整以暇地笑一笑,然後平靜地說︰「你說得對,我不敢。」

大家忍不住異口同聲叫出來,「什麼?」

  綻開笑臉,露出雪白貝殼似整齊的牙齒,悠然跳上莫家的大車。

意長擠到她車邊,關上車門,抱怨︰「你真是!」

  拍拍意長手背。

才十五六七八歲就開始比武,挨不到成年,就累死了。過些時候她的好同學會原諒及了解她今日的選擇。

銀灰跑車的主人卻為吳  臨別那個「不在乎讓你贏誰同你爭這等事」的瀟灑笑容迷惑,他坐在車子里長久不能自己,十分震蕩。

他所認識的百來兩百個女孩子里邊就數她最特別。

暑假過後,  與意長仍然共處一室。

意長的功課一塌胡涂,老是交不足,她喜歡戴耳機听音樂,一邊把時裝雜志放在膝上翻閱。

邱進益公然把車子開到校門口等。

女校雖然有這種事,但  到底不是高班生,怕校方干涉,因而緊板著小面孔,只是裝看不見。

邱進益問︰「吳  ,你對我有偏見,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皺上眉頭,「這部車子既難看又囂張。」

意長說︰「我不介意。」她上了車。

周未,在阿姨家,  接受姨丈的訪問。

「請問吳  小姐中學幾時畢業?」

「還有兩年多。」

「讀書期間就有銀色跑車在門口等,請問應不應該?」

  笑,「姨丈真會轉彎抹角,原來又是听教訓,那車不是等我,是等莫意長,那司機本來接載意長的姐姐惠長,現在意長坐了上去。」

姨丈直搖頭︰「小小年紀就搞三角關系,怎麼讀書呢?」

  拍手,聳聳肩︰「誰說不是!」

「阿姨說你幫莫意長抄功課直至深夜,可有這種事?」

「誰向阿姨打小報告?」

「你別管。」

「是我父親嗎?」  微笑,「他現在都不同我說話了。」

「專門找我做丑人,」洪俊德抱怨,「做傳聲筒。」

  看著老實的姨丈笑。

洪俊德說︰「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沉默的小女孩,我不怕你多心,有話直說。」

「姨丈一向對我最好。」

君子可以欺其方。

餅兩日,小邱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開跑車。

他騎著的是一輛古老腳踏車,前輪大後輪小,扶手前還有一雙鐵絲籃,籃里裝著一大束紫色鴦尾蘭。

看到  ,他問︰「你可喜歡這輛車?」

  走開。

小邱跟在她身後。

整條街的高低班同學都向他們行注目禮。

意長剛自圖書館出來,看到那輛可愛的腳踏車,忍不住,把書包扔給  ,跳上後座,跟邱進益一直下山坡去了。

  搖搖頭,背著兩只書包回宿舍。

她習慣低頭走。

有人擋住她路,  看到,一雙玫瑰紅的高跟鞋。

她緩緩抬起頭來,再看到一雙睜得滾圓的大眼。

是莫惠長。

  低下頭,佯裝不認得她,繞向左邊,避開她。哎,但是  往左,莫惠長亦往左,  只得往右,莫意長又往右,總而言之,她立定心思要擋在她面前。

  只得站定。

莫惠長沉聲問︰「吳  ,邱進益在什麼地方?」

  答︰「你可以看見,他不是與我在一起。」

「你把他收在哪里?」

  忍不住反問︰「以你無比的聰明來推理,我能把一個一米八高的男孩子收在什麼地方?」

惠長氣結,細想一下,又覺得有理,聲音不由得放軟,「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點點頭,「肯定是一個他不想你知道的地方。」

惠長一听,用手掩著臉。

  發覺她手里捏著一把童軍尖刀。

  輕輕退後一步。

惠長果然專程來爭風喝醋。

她放下手,瞪著  說︰「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與你有關,我決不放過你。」

  到底還是小孩子,忍不住說一句︰「你瘋了!」

「瘋?」惠長冷笑一聲,「你母親才是瘋子,放火燒全家,自焚而死。」

  耳畔「嗡」地一聲,她再也听不到惠長接著說些什麼,只看見她嘴唇蠕動。

餅很久很久,  才回過神來。她停楮一看,惠長已經離去,她玫瑰紅的裙子在樹叢中一閃而過。

  回到宿合,扔下兩只書包,往床上一躺。

她把惠長所說的話翻來復去思想,越想越亂,腦袋中似有一行列車駛過。轟轟轟轟轟,然後經過黑漆的山洞,忽然爆炸,炸為齏粉,  受到極大震蕩,本能用雙手抱住頭顱,縮成一團。

她因驚怖與痛苦申吟。

「  ,  ,你怎麼了?」

是意長回來了,伸手推她。

「  ,你不舒服?」

  睜開眼楮,看到意長紅粉緋緋的面孔。

她冷靜下來,微弱地說︰「我做噩夢了。」

「又是那場火災?」意長問,「你又看到房間中熊熊烈火?」

  點點頭。

意長把她自床上拉起來。她忽然看見床角下兩只書包,「哎呀」一聲,「你還沒有做功課,那我問誰抄?」

  靠在牆角,「交白卷好了。」

意長咭咭笑起來。

「我們在山頂兜風。」意長告訴  。

  不出聲。

「小邱明明針對你而來,  ,此刻讓給你還來得及,遲些時就不準討還了。」意長笑。

  說︰「那是惠長的朋友。」

意長跌在床上,不在乎地說︰「管她呢!」

「太危險了。」  沖口而出。

意長說︰「我一直喜歡他,我不覺有什麼不對,大家有選擇朋友的自由。」

「也許惠長跟他另有默契。」

「你指婚約?不會的。」

  不再置評,她雖然還小,也知道多說無益,徒然令意長生厭。

  不能忘記惠長手中那把童軍刀。

那麼年輕那麼偏激沖動,也只有他們莫家的孩子。

頂著台燈做功課,一夜睡不好,第二天  喉嚨痛,含著消炎糖,  更加不想說話。

下午她約了阿姨在飯堂等。

陳曉非準時迎上來,看到蒼白的  ,忙問什麼事。

  咳嗽一聲,理一理手上的書,喉嚨微微沙啞,說道︰「阿姨,把那場火災的來龍去脈告訴我。」

陳曉非一愣,隨即說︰「  ,我已說過多次,那是一宗意外。」

「你確實?」

「我不在場,但當地消防局的確報告說,現場有明顯的痕跡由電線走火形成。」

  凝視阿姨,想在她面孔上尋找破綻,陳曉非是何等樣角色,怎麼會讓小外甥找到蛛絲馬跡,兩人對峙良久。

  道︰「外頭人不是這麼說。」

她阿姨擺手,「我一向不听鬼叫,你千萬別把閑言閑語轉告我,我勸你也不要理會。」

餅半晌  點點頭。

「老遠叫我來就這個?」

「是,我有懷疑,我記憶中的母親太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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