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與阿張要跳舞至天明呢。」
「對不起,韻娜。」
「文思,別客氣了。你與小楊聊聊天。」
我獨自斟杯酒,想一個人哭一場,但是眼淚說什麼都擠不出來。
我睡了。
姬娜回來的時候真的已近天明了,我听見她「噓」地一聲,囑咐阿張不要吵。
我轉個身。
听得姬娜模黑上床來,也不知落妝沒有。
我又睡熟了。
到有人大力按門鈴時,我們倆才一起跳起床。
睡眼朦朧,我叫出來,「如果是滕海圻,千萬不要開口。」
「知道。」姬娜披起外衣出去。
我擁著被褥坐在床上,心噗噗跳。
姬娜一會兒進來,面色訝異。
「韻娜,警察找你。」
「警察?」我張大嘴巴,睡意完全跑走。
「快套上衣衫出去。」
我只好在睡衣上面罩上運動衣,跑到客廳,只見兩個便衣警探向我出示證件。」
「王韻娜小姐?」
「是。」
「請你跟我們到警局問話,協助調查一宗案件。」
我吞一口涎沫。
「什麼,是什麼事?」姬娜上前來問。
「讓我拿手袋。」我說。
「究竟是什麼事?」姬娜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
「韻娜,我害怕。」
「不要緊,你不要走開,在家里等我電話。」
我跟著警察出去。
到達派出所,他們把我請進小房間,待我坐下,問我喝什麼,然後開門見山地問︰「你可認識滕海圻?」
事發了。文思已將一切交給警方處理?這里頭再也沒有轉彎的余地,而我當然成為第一號證人。
「認識。」
「認識多久?」
我喝紙杯中的咖啡。
「有九年。其中一大段時間沒有見面,我在外國。」
「最近一次在什麼時候見面?」
「大半個月前。」
「準確的時間。」
「三個星期前的星期一。」
「在什麼地方?」
「在一個朋友家。」
「朋友是誰?」
「叫左文思。」
「地址是落山路七號三樓?」
「是。」
「你們可曾爭吵?」
「有。」
「可有動武?」
「有。」
「王小姐,你昨夜十二時至兩時在什麼地方?」
「在家中睡覺,你們來把我帶走的地方。」
「有沒有證人?」
「睡覺也需要證人?」
「王小姐,幽默感不要用在不恰當的地方。」
「沒有證人,我表妹當時在舞會。」
「你的意思是,沒有人能夠證明當時你在上址?」
我的心跌下深淵,說真的,的確沒有人能夠證明我當時千真萬確地在家里睡覺。
但是,警方為什麼要知道我是否在家睡覺?
就算文思報案,與昨夜我是否在家,也沒有關聯。
我問︰「是什麼事?」
「你與滕海圻起沖突,據說有身體上的接觸?」警方說。
「我不明白這句話,請說明白點。」
「他用手扼住你脖子?」
「這關你們什麼事?」我站起來,說道,「我不想進一步回答這些問題,我要找一位律師來。」
「你可以那麼做,你可以借用我們的電話。」
我反問他們,「文思呢,可是左文思出事?」
一位便衣不停將我說過的話記錄下來。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我驚惶地問,「你們在查什麼事?告訴我。」
「你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與你曾有沖突的滕海圻,于今日凌晨十二時到二時間,倒斃在落山道七號三樓,胸部被利器所創,即時死亡。」
我張大嘴巴與眼楮,四周圍的景物天旋地轉起來。
他死了。
他竟然死了。
有人殺死他,而警方懷疑是我。
「給王小姐再喝一杯熱茶。」警方說。
我緊緊閉起嘴巴,我已經說得太多。
他們有沒有發現七年前我與滕海圻之間的事?我尚有什麼機會洗月兌?
一剎那我精神無法集中,連自己姓名都不能記憶。
我疲倦地說︰「把燈拿開,我眼楮痛。」
他們立刻關上燈。
「王小姐,要不要通知親人來保釋你出去?」
「不。」不能叫父母知道。
我靜下來,姬娜不懂得處理這件事。我不能麻煩阿張,在這里,我所認識的,也不過只有左淑東與左文思。
我思維漸漸清晰起來。
警方找得到我,自然已經與他們有所接觸,他們說過些什麼?我氣憤,竟把滕海圻與我于三星期前見面的事都說給警方知道。
他們太急于要洗月兌自身了。
我很辛酸,一時手足無措。
警探很耐心地等我恢復神智。
我或許可以聯絡我以前的老板曹氏,求助于他。
我拿起電話,打到他家里去。
曹一時間沒想起我是誰,這時我已經很後悔冒昧向他求助。
我吞吞吐吐地用飄忽的聲音向他告苦︰「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他機靈地問︰「可是等錢用?」
我說︰「不——」
「怎麼,還沒找到工作?社會不景氣呀,韻娜,小款子我是有的,稍遲我要出去,我交給內子,你要是上來,我叫她給你三千塊,韻娜,你替我做過帳,你該知道我的苦況,我真是慘淡經營——喂喂?左文思怎樣?他可是要得獎?你們還有來往嗎?」
我終于說︰「我不是問你借錢。」
「啊?那是什麼?」他大大訝異。
「我——只是來問候你,再見。」我掛上電話。
警探們搖頭嘆息,同情我的遭遇。
其中一位和藹地說︰「朋友,原是用來陪吃飯的。」
我說︰「是我太異想天開。」
我在毫無選擇之下通知姬娜,叫她與阿張同到警署接我。
我慘白地說︰「你們都懷疑是我吧。」
「王小姐,請在這里簽一個名,證明適才那些對話,的確出自你口。」
我只好在供詞上簽名。
姬娜與阿張匆匆趕到,辦手續把我接出來,時間已近中午。
在報攤上阿張買了張晚報。
頭條新聞是「富商胸部中刀離奇斃命。」
我閉上眼楮。
所有人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
阿張說︰「警方會得隨時傳你再度問話,我已替你聘下律師。」
姬娜說︰「最頭痛的地方是,你沒有人證。」
他們兩人都非常震驚。
我默不作聲。
「試跟左文思聯絡。」阿張說。
阿張已代我撥通電話,那邊是繁忙訊號。阿張只好放下話筒。
姬娜問︰「避而不听?」
「不會,」我說,「他不會。」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我知道是文思,在同一時間,我打電話給他,他也忙著打給我。
「文思。」我的眼淚忽然涌出來,流滿一面孔。
「你到警局去過?」文思急急問。
「是。」
「聘律師沒有?」
「有。」我泣不成聲。
「不怕不怕,千萬不要害怕,我也到他們那里答過話。」
我哭泣︰「我沒有人證,他們懷疑我半夜潛離家去謀殺滕海圻,一切證據都不利于我的,文思,我害怕到極點。」
「不要怕,不會有事,他們不會將你落案,」他不住地安慰我,「這些不過是表面證據,我馬上來看你。」
我含淚坐下。
阿張說︰「鎮靜些。」
姬娜說︰「左文思也很值得懷疑,」她放下報紙,「是在他家里出的事。」
「但是我也有他家的鎖匙。」我說,「每個人都有,大家都自由進出,也許連小楊都有。」
「小楊是誰?」阿張說。
「文思的攝影師,出事那日,他跟文思在一起。」
阿張皺起眉頭,他說︰「我約了彭來這里。」
「誰?」
「彭律師。」
「阿張,我沒有錢,」我掩臉,「我什麼都沒有,我已山窮水盡。」
「彭是我的中學同學,不要緊,也許他比你還窮,他一直幫法律援助處做事。」
彭世玉律師比文思還早到。
他與阿張在房內談話的時候,文思趕至。
我如遇到救星般迎上去,他與我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