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積並不是不可救藥的書呆子,他與小喬水到渠成,將我打入冷宮。
我一時想不開,索性放棄唐璜的雅號,收心養性,用功起來。
現在是大積天天往外跑,轉了性似的,借了我的車子管接管送。
我同伊說︰「令尊十萬港元一年是花來叫你讀書的。」
他卻說︰「忠強,你說得對,搬到公寓去住比較方便。」
我說︰「沒可能,要搬你自己搬,你別陷害我,快冬天了,電費什麼價錢,還有,誰做打掃?誰煮三餐?哼!」
「對了,」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借一百美金給我,我們今天有好節目……」
唉!
花槍夫婦
表姊與表姊夫最喜歡耍花槍,大家暗地里稱他們為花槍夫婦。
結婚三年來,花樣百出,看得我們這群親戚眼花撩亂。他們幾乎天天都吵架,天天都找親戚麻煩,偶爾一個星期不牽涉到我們家,我們就幾乎寂寞至死。
媽媽是表姐的阿姨,她不但疼她,而且縱容她,簡直親生女兒還沒保護得那麼周到。我曾經勸過她別太管閑事,她不听,還笑說我吃醋。
我這個人不懂花槍的藝術,也看不出有什麼好處。
我同未婚夫大強說︰「吵慣了一張嘴就不停。」
大強說︰「偶爾耍一,兩下或許可以增加生活的情趣。」
我笑,「我是古板人,根本不懂這一套。」
我怕累。
星期六下午,大家好端端在家休息,忽然之間表姐夫沖上我們家,氣急敗壞。
我一開門,見到他那個樣子,便問︰「怎麼,在吃午飯的時候吵架,她掀碟子走了?對不起,她不在我們家。」
「不不,」他幾乎要哭。「不是今天的事,她到底有沒有來過?」
「沒有。」
媽媽急︰「你進來呀,坐下慢慢說個清楚,什麼今天明天的。」
我主持公道︰「媽媽,你別死細胞去管他們這種閑事,三日兩頭上演這種好戲,媽,也就你一人百看不厭。」我打一個哈欠。
「慢著,小珂,這次不同了——」
「怎麼不同?」我沒好氣。
「她昨天就沒有回來睡,」表姐夫懊惱地說。「本來我昨天就該打電話來的,但又怕打擾--」
「算了,你們夫妻倆還怕打擾人?別太客氣了。」
媽媽喝我。「小珂,你讓他把話說完好不好?」
表姐夫感激的看著這個假丈母娘,他說︰「我們在星期四吵的價,她威脅我,如果不就範,她就離家出走,星期五早上,我如常上班,下班等到天亮,她還不見人影,我以為她一時生氣,到你們這里來睡--」
「是呀」我說,「她有一張床位在我們這里,還有呢?」
「誰知今天早上我打電話都她公司去,說她昨天已經沒有上班,那意思是,星期五上午她離家出走,到現在已經有兩日一夜。」他一額汗。
我瞪著表姐夫。「不錯,已經有足夠時間逃往南美洲了。」
媽媽說︰「小珂,你別嚇他,芷君逃往南美洲干什麼?」
「跟那里的花槍師傅再學新招術呀!」
「小珂,你別打趣他。」
我問︰「你們倆為什麼吵起來?」
「忘了。」
「糊涂。」我咕噥。「現在怎麼辦?」
「找她回來,幫幫忙。」
「來來去去是那幾個親戚朋友,電話都打爛,不是你找她,就是她找你,人家一接電話就說。’又來了。‘你們倆到底累不累?既然對方失蹤那麼擔心,吵架時就該忍一忍。」
「忍不住。」表姐夫用拳擊胸。
「好,再來一個會合吧。」我在電話旁坐下來。
老實說,我並不為他倆擔心,芷君表姐如果不是在三姨婆家,就是在中學女同學的家,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的?就算有,她也不方便躲著,自然是找個方便尋找的地方等表姐夫把她接回去。
表姐夫也不是好人,有時候故意冷她一,兩天,等她焦急,開始轉過頭來找他,那麼他可以施施然下台。
兩個人的表演越來越逼真,演計經過時間磨煉,不可同日而語,有時我們也不知這對夫婦是真是假,究竟還可以維持多久。
但三年了,他們還在一起,真經得起考驗。沒事的時候,如膠似漆,還肉麻得很呢。
我倆逐個電話打,都回說芷君表姐沒去過,到小冊子里的電話號碼全部撥通之後,我都額角冒汗。
「人呢?」表姐夫問我。
我跳起來。「你問我要人?豈有此理!」
媽媽急中生智。「回家看看,說不定已經到家了。」
表姐夫有恢復生機。「對,我先回去瞧瞧。」他匆匆的離開。
我有種感覺,表姐這次決定做場大戲。她不會在家。
丙然,半小時後電話鈴大做,是表姐夫。
他叫︰「不但人不在,連護照與銀行存折都不見了。」幾乎沒哭出來,不知是為人還是為銀行存折。
媽媽問我︰「怎麼辦才好?有沒有到她娘家找過?」
我說︰‘芷君旅行去了。「
「你怎麼知道?「
「她最近跟我說過,說很悶很疲倦,想出外走走,即使三,兩天假期也好。「
媽媽俯首不語。
「說實話,誰不悶呢?「我有感而發。」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末頂多看場電影,生生世世便這樣過,難怪香港人越來越不想生孩子,泰半因為生活實在沒意思。「
「那她不該一語不發離家出走。「
「在氣頭上顧不得這許多。「我說。
芷君表姐與表姐夫都不應結婚,他們兩個人太任性,太自我中心,都希望對方成為自己的影子,結果三年的婚姻生活都在極度不愉快的氣氛下度過。
別人的失敗可以借鏡,我與大強決定永遠不爭無謂的意氣,真正感情破裂便離婚,何必爾虞我詐。
表姐一連七天不見人影。
開頭三天表姐夫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第四天他說︰「這麼大一個人,總會回來的。」
第五天我們打電話去詢問,他說︰「我睡了,芷君還沒回來。」打著哈欠,已經無所謂。
我與母親面面相覷,都覺得表姐這次會得弄巧成拙。
第六天,我們叫表姐夫來吃飯,他說事先約了人,不想推,向我們道謝。我與媽媽都懷疑他約的是女性朋友。
一個禮拜很快過去,表姐象是在香港消失,再也找不到她。
我很反感。「她假如真的要走,就該離了婚走。」
「你應該幫芷君呀。」媽媽說。
「我去她家看過,有鐘點女佣幫忙,也不亂,表姐夫自己躺在地毯上听古典音樂,很舒服安祥。」
「芷君不應離家。」
「離家容易回家難,我不信她永遠不回香港。」
媽媽說︰「這一,兩天也該回來了,公司說她請好一星期假。」
哼!
沒幾天,我與大強在外面忙完回家,看到芷君躺我床上,床邊有她的行李,結著‘日本航空’字樣,她到扶桑輕松去了。
見是我,她一骨碌起來。
她氣色還不錯。
我笑問︰「不告而別,害我們白替你擔心。」
「有沒有找我?」她問。
「當然有,照例胡亂找一番,找不到也只好算數,」我故意說︰「你以為我們會茶飯不思,時時落淚?」
「那麼他呢?」
「誰?表姐夫?一樣呀,還不是上班下班。」
「我找他來接我,他不在家。」
我揶揄。「呵,膽敢不在家。」
「他在哪里?」
「問我要人?」我指著鼻子。「你們夫妻真滑稽,可以組勞萊哈台檔。」
表姐泄氣。
「自己回去吧。」
「我不去,他不在家,我回去干嘛?如果他半夜不回來,我豈非不用睡?」
「那也是你的家呀。」媽媽說。
表姐很氣憤。「家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