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墨隨即出去準備,書仲綺也起身回房。
淮雪還不能開口說話,回去又要解釋一番了。他想著便嘆了口氣,接近臥房時,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不敢置信的瞪著門口的兩道身影。
恆劍山正站在房門外對蘇淮雪說話。
他握緊拳頭,不假思索的退開幾步,隱身在假山綠樹里。
定楮細看這一幕,發現自己的妻子仰頭看著劍山,笑得燦爛無比,書仲綺隨即轉身離去,茫然失神的走在花園小徑上,一時不知該走往何處。
他們這幾天恩愛纏綿,他還以為她終于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向著自己了,為什麼她還和劍山曖昧不清?而自己又為什麼要躲?為什麼是他躲?
書仲綺呆坐在花園石椅上,冷得全身直打哆嗦。
不會的,劍山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劍山不會背叛他的。
既然不會,他為什麼要避開?
為什麼不走上前問他們在聊什麼?
他頭痛的按著太陽穴,理智偏偏敵不過猜忌,腦子里不斷閃過無數個片段,那是他壓抑在內心深處,最深沉的猜疑——
淮雪隔著書房漏窗,痴看劍山……
淮雪和劍山並肩站在花園里修剪花木,相視微笑……
漫天飛雪中,劍山高大的身形包覆著淮雪,相互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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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突然莫名其妙的降旨給他,書仲綺不敢耽擱,于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回京師。
書家兩老早就如坐針氈,這會兒見到他回來,總算松了口氣。
「淮雪也回來了嗎?」
「我讓她先回木樨館休息了,不必叫她吧?」
書老爺擺擺手,不以為意,似乎也不是認真關心她。
書仲綺古怪的揚起眉。好端端的,爹竟先問起淮雪,真是奇怪。
「什麼密旨?究竟怎麼回事?」
書老爺點頭道︰「皇上命你和淮雪在三個月之內,以‘鸞鳳和鳴’為題,繡一幅仿畫繡做為公主出嫁的賀禮。這是一份賀禮,也是一份驚喜,皇上要你們夫妻秘密完成,不可泄露風聲。」
書仲綺怔忡半晌,肩膀登時垮了下來。「為什麼找我?」
書夫人和悅地笑說︰「你不是送了一幅仿畫繡給範含征嗎?這幅畫後來輾轉傳到皇上手中,皇上愛不釋手,公主也十分喜歡。後來听說圖樣出自你的手筆,繡功出自你的夫人,看圖上雙鵲繡得恩愛無雙,就猜想你們必是一對鸛鰈情深的夫妻。」
「公主成親在即,忍不住艷羨起來,就向皇上求討此畫。皇上舍不得送她,又不忍心公主失望,所以要你們夫妻聯手,再繡一幅仿畫繡送給公主。」
書仲綺听完,臉色頓時有些蒼白。「我不願意。」
「啊?」書夫人臉色微變,遲疑的問︰「這是皇上聖恩,也是喜事一樁,你的畫功早就得到皇上賞識,淮雪的繡功又得到皇上垂青,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為什麼不願意?」她還以為他們夫妻倆接到消息,一定會驚喜萬分呢!
他俊容蕭索,神情也有些落寞,聞言,只是淡淡回道︰「淮雪的爺爺過世,她傷心過度,體力和精神都還未回復,視力也有些衰減,我不想讓她做這些勞神傷眼的事,請爹娘幫我回絕吧!」
書老爺聞言喝斥,「胡鬧!這是皇命,豈能說回絕就回絕?」
他沉吟片刻,又道︰「再不然,用畫代替行嗎?或是我繪圖樣,另外找個繡工來繡?」
書夫人煩惱的皺起眉頭。「公主屬意的是你們夫妻兩人合作的仿畫繡,再說皇上已經開了金口,能讓你討價還價嗎?」
他有氣無力的嘆了一聲。「淮雪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我不想眼睜睜看她再失去眼力。」
「淮雪不能說話?!這是怎麼回事?」
看見母親驚訝莫名,他便把原委解釋一遍。兩老听了,都面面相覷,忍不住暗自嘆息。
書夫人凝望兒子,更是心疼不舍,她早就覺得淮雪太過單薄,面相清秀有余,卻福澤不深。難怪仲綺此次回來,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樣。
「綺兒。」她緩下臉色,柔聲勸道︰「還是叫淮雪繡吧,不是爹娘想逼她,只是若另找繡工,豈不是欺君?萬一被發現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如果累及全家,那要如何是好?」
書仲綺無奈的然看著母親,搖頭拒絕,「皇上是個風雅多情的人,不會輕易殺死才學之士,否則我屢次拒絕畫院征召,皇上早就殺我幾十回了。請爹把原委告知皇上,皇上未必會論罪的。」
「君心難測啊!」書老爺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這只是你的推斷,如果這次真的觸怒了皇上,皇上要將你問斬呢?」
「斬就斬吧!」書仲綺模模鼻子,滿不在乎地笑著。
「綺兒!」書夫人忍不住著急的斥責,「真不像話。」
他仍是吊兒郎當的笑著。
「這件事該怎麼辦呢?」
「急什麼,天大的事,也等我一覺醒來再說。」書仲綺伸伸懶腰,捶著肩膀,懶洋洋的問道︰「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可以回去了吧?」
書夫人仍不死心的婉言相勸,「依娘看,還是叫淮雪繡吧!她的身子看要怎麼調養,靈芝也好,人參也罷,爹娘都會供她最好的,只要在三個月內繡完這幅畫,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聞言忍不住側頭瞧著娘親,譏誚的一笑。「有幾個臭錢,還真了不起呀!」
「你這是什麼態度!」書老爺喝道。
書夫人則是又氣又難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書仲綺自知過份,便沉著臉不再說話。
很多事是沒辦法用錢來衡量的,以前他不覺得,連淮雪也是用錢買來的,可現在他卻恨極了自己以前的滿身銅臭、自以為是。可是對父母,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他不認為他們會理解自己的想法。
書仲綺轉頭正要離開,卻見妻子靜悄悄的站在門外,不禁愣住。
「你來做什麼?」
蘇淮雪痴痴望著他,臉頰被晚風吹得有抹病態的紅。
他見了立即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木樨館走去。
她順從的任由他牽著,一路上靜默無語。
書仲綺心神不寧的轉頭看她一眼,卻見她眼眶里水盈盈的,積滿了水氣,一臉欲語還休。
「怎麼了?」他停下腳步,回頭捧起她的臉,柔聲詢問。
蘇淮雪定定地仰著臉瞧他,臉上寫滿憂慮。
猜到她的心思,他煩躁的吐了口氣,安撫的說︰「我會想辦法的,你別擔心。」
她搖搖頭,反手搖晃他的手,一顆眼淚沿著臉頰滑下來。
「別哭,別哭。」書仲綺摟著她苦笑,「你怎麼這麼愛哭?害我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她固執地搖晃著他的手,眼淚仍舊掉個不停。
「你在用眼淚威脅我?」看穿她的意圖,他不禁板起臉,凝重地盯著她,「你想為公主繡那幅畫?」
蘇淮雪點點頭,這才破涕為笑。
他憂心的道︰「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未免太倉促了,說不定還要日夜趕工,既勞神又傷眼力。」
她微微一笑,搖搖頭,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可是我介意。」他無力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只有一個條件,如果我叫你休息,你得依我。」
蘇淮雪馬上用力點頭。書仲綺又嘆了一聲,牢牢抱著她,吻著她的額頭。
月色籠罩在兩人身上,月光朦朦朧朧的圈著他們,像是一對謫仙。
他愛極了她這模樣,索性橫抱起她,低笑道︰「怎麼輕得像塊綢緞似的,我真怕風一吹來,就把你送上廣寒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