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十六點,可是他非再要牌不可,結果一張五,湊成廿一點。
又輸。
王兆宇站起來預備走。
所有的賭桌都有這唯一的好處,你要走,沒有人會留你。
這時,有人在他身後輕輕說︰「你不想贏,當然不會贏。」
王兆宇忍不住笑了。
他月兌口問︰「想贏,就會贏?」
那人俏皮地答︰「那倒不一定,不過,贏面大一點。」
王兆宇覺得太精彩,抬起頭看過去,視線一集中,不禁呆住。
那是一個美女。
白皮膚、大眼楮、紅嘴唇、高佻身段。
瑤瑤也算漂亮了,可是比起她,還少了一分艷光。
她笑臉盈盈,「來,我陪你賭一記。」
王兆宇忽然想起父親的叮嚀,搖搖頭,「我不玩了。」
「可是你還有籌碼——」
王兆宇笑笑,「送給你吧。」
那女郎立刻說︰「謝謝。」
王兆宇欠欠身,離開賭桌。
真可惜,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就在賭場找生活。
王兆宇走到酒吧,叫了一杯啤酒。
喝完就走,反正已經累得不會哭了。
酒保在與另一個客人說誰誰誰在吃角子老虎機上贏了幾百萬的故事。
王兆宇放下杯子,剛想走,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贏了!」
是那個美女,她大眼楮里透著興奮的光芒,「連贏三鋪,這里是你的本金,我請你喝一杯,當作利息。」
王兆宇納罕到極點,「是嗎,你次次廿一點?」
女郎很坦白,「我不耐煩玩廿一點,我買大小,多干脆,買大開大,買小開小,滿載而歸。」
王兆宇又笑,把世事也看得那麼簡單就好了。
「來,這位先生,我請你吃宵夜。」
王兆宇還是拒絕︰「不,我累了。」
女郎聳聳肩,「你的本金。」
「是你贏的,歸你所有,已出之物,怎麼好討還。」
美女嫣然一笑,「謝謝,這位先生貴姓?」
「我姓王。」
「周婷婷。」她伸出手來與他一握。
王兆宇朝她點點頭,便轉身朝大門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心意轉變,咄,吃一頓宵夜又如何?
他回頭去找,可是那美女已消失在人群中。
離遠看去,賭場內人煙稠密,一個個人鐵青著臉,眼放青光,想滿載而歸,真象游魂野鬼,王兆宇打一個寒噤,忽忽離去。
在賭場想贏錢,真是不可思議之事。
在街上吸一口新鮮空氣,覺得好過得多,他駕著小小車子回家去。
才十一點多,噫,夜未央呢。
在家扭開無線電,听著音樂,王兆宇是夜心境特別平靜。
他們說,感情不如意總會過去,也許,這就是終于過去的第一天。
王兆宇躺在長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是電話鈴把他吵醒。
他順手接過,喂一聲。
「兆宇嗎?」
聲音好熟,是誰?
「我是瑤瑤。」
奧,這就是他朝思夢想的倩女?她的聲音怎麼會變成這樣沙啞?
王兆宇一時作不得聲。
「是瑤瑤,兆宇,你在睡覺?」
「現在醒了。」
抑或這是在做夢?他盼望的聲音終于來到,可是,他卻那麼鎮定冷淡。
「我看到你。」
兆宇莫名其妙,「何處?何時?」
「適才在賭場里。」
「你也在那種地方?」
「陪朋友。」
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你的氣色很好。」
兆宇苦笑,好?同病人差不多。
「你的女伴非常美麗。」
女伴?他沖口而出,「那個婷婷。」
「婷婷,很好的名字。」
兆宇完全醒了,知道不是夢,也很明白,瑤瑤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來聊天。
「有什麼事嗎?」
「沒有,寂寞,找你談談,我們和平分手,又不是仇人,你說是不是,她在你身邊嗎?」
「不,我一個人。」
那邊沉默一會兒,「生活真無聊。」
兆宇覺得他象是完全不認識她,只得說︰「改天出來吃頓飯。」
「你在賭桌上贏了許多?我看見你的女伴捧著大把籌碼離去,我卻輸了。」
不可思議地,王兆宇听見自己說︰「我明天還要上班。」
那意思是,他不想講下去了。
瑤瑤听出他言下之意,只得說︰「那麼,改天談。」
電話就此掛斷。
王兆宇張大眼,不相信他竟然會搶白他的女神,那勇氣從何而來?
呵,那是他過去的女神,原來已經成為往事了。
听到她的名字,想起她的倩影,心中不再有絞痛的感覺,竟過去了,王兆宇無限惆悵,以後怎麼辦呢?心里恐怕只有更加空虛。
可是他在床上轉了兩轉,居然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明。
兆宇模模眼楮鼻子,手臂大腿,噫,一應俱全,安全無恙,他自覺可以從新做人,愉快地下床梳洗。
抖一抖西裝褲,剛打算穿上,自褲管褶腳處落下一樣東西,的溜溜轉動幾下,停止在地下。
咦,這是什麼?
停楮一看,是一枚籌碼。
兆宇拾起它。
什麼時候落進褲褶里?他茫然不覺。
順手將之擱一旁,上班去。
王兆宇的工作相當沉悶,他在一家美資銀行研究亞洲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情況,以便忠告客戶投資。
他天天要與大量的資料與數字打交道。
王兆宇並不覺得工作使他受不了,令他傷神的是吳瑤瑤不再愛他。
情形最壞的時候他看不清楚電腦熒幕,因為時常淚盈于睫。
今天好多了。
今天他喝一口秘書為他沖的咖啡,連杯子上印著的風趣字句都看得一清二楚。
它說︰「太多美女,太少時間」。
一定是同事小陳的專用杯子,他時常有類似感嘆。
也正是小陳介紹他去賭場消遣玩兩手怡情。
說到曹操,曹操即到,小陳推開門進來,「喂,」英俊的他鬼頭鬼腦,「昨夜玩得開心嗎?」
「很好。」
「有艷遇嗎?」
「沒有。」
「你不專心。」小陳抱怨。
王兆宇笑,「我還以為做學問做事業才需要專心。」
「錯,玩更需專心。」
「那,我承認失敗。」
小陳坐到兆宇對面,「今晚再去?」
「杯子先還你,也許,也許會再去。」
「至少夠熱鬧。」
「是,小陳,你說得對,我不能孵在家中了此殘生。」
小陳大力拍他的背脊,「一表人才,身壯力健,怎麼可以三兩下散手就叫一個女孩子打垮?快重頭來過,去,吃喝玩樂,恢復男兒本色。」
兆宇唯唯喏喏。
小陳得意洋洋回到他的房間,撥了一個電話,講了起來,「咪咪,昨晚謝謝你。」
對方笑,「不用客氣。」
「他的反應如何?」
「開頭十分拘謹,後來就松弛下來,我們談得很投機。」
「你覺得他怎麼樣?」
「外型是差一點啦,難怪女朋友離他而去。」
「什麼,你說誰?」小陳莫名其妙。
「王兆平,矮矮胖胖的王兆平。」
小陳頓足,「你弄錯了,我叫你去安慰的人叫王兆宇,高高瘦瘦,十分英俊。」
那咪咪唷地一聲。
「難怪他說他沒有艷遇。」
「今晚要不要再來一次?」
「還再來呢!你看你笨拙得要命。」小陳抱怨。
「讓我將功贖罪。」
「這樣吧,今晚,我押著他去,你看見我,就知道誰是真命天子。」
「是,不能再錯了。」
小陳說︰「今晚十點正見。」
可是王兆宇說他不想去。
小陳這樣說︰「當作陪我,我一連輸了幾個月,手氣差,你來幫我翻身。」
兆宇擔心,「你莫把身家輸光才好。」
「笑話,我哪里有身家,光棍一條,輸清從頭來過。」
小陳真豪爽,兆宇自問望塵莫及,許多女孩子硬是喜歡小陳這種瀟灑豁達的性格。
那天晚上,他終于隨小陳回到賭場。
听說歡場就是有這種魅力,叫人去了一次又一次,身不由主戀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