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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天氣 第5頁

作者︰亦舒

我去過秀升的冢,地方並不大,地段也不是頂好,一般中等的住宅區,但收拾得非常乾淨,她並不計較是不是住在山頂之類,雖然負擔得起,但她不在這方面動腦筋。

也許因為已經有某一個程度的成就,她有足夠的自信,就不會有無謂的自卑,不用處處表現她是一個高貴的人。

端木又來打听我們進展如何。

我大嚷︰「別理我的事!別理我的事!」

「要不就別做,要做就要成功,拖著算什麼?可以求婚了。」他提醒我。

「求婚?」我問。

「你不是偷偷節蓄已經很久了嗎?以為我們不知道?又不賭馬,又不喝酒,標準的好男人,真是那位馬小姐的福氣,現在還那里去找不二色的男人?」

我低下頭。

「雖然她有錢,但你也得盤算一下。」端木說。

我說︰「大概是夠的。」

「她房子是自己的產業?」

「不,公司替她租的,五年來升了三次職,她都沒要求再搬,怕麻煩。」

「這樣的女孩子真不可多得,」端木搖搖頭,「傻里傻氣,同你是一對。」

我笑,「我知你是為我好,但是我們自結識至今,不過五六個月。」

端木厲聲說︰「只要有誠意,又何需走三十年?」

「你這個人,何必這麼替我著急?」

「你遇到勁敵?」他說︰「陳公子追求她,你沒听說?」

「那個陳公子?城里達戴金表開平治之人皆自稱公子,誰知道是那一個?」

「你別穩坐釣魚船。」

「別吞吞吐吐,」我著急,「真有此事?」

「你問馬秀升去,叫她表明立場,還有,你本人要速戰速決。」

我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端木又來安慰我,「沒有人一起追的女子,量你也不稀罕。」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我啼笑皆非。

心里緊張得不得了,下班找到秀升,一把拉住她問︰「我有話同你說。」

「干麼一頭的汗?」

「你認識一名叫陳敬心的人?」

「是。公司最近與他的機構進行一項發展計劃。」

「他有沒有送花給你?有沒有大施手段?有沒有?」

秀升瞠目結舌,「誰?陳某人?他怎麼會追我?他女朋友是應屆香港小姐。」

「真的沒有?」

「自然沒有。」秀幵問︰「誰造這樣的謠言?」

這個死端木,他用意何在?

我松一口氣,乘機說︰「看,你跟定了我,除我之外,誰也不敢追總建築師。」

秀升坐下來,笑道︰「看樣子也是了。」

我握住她的手,開始明白端木的苦心。真的,我現在知道除我之外,沒有勁敵,心中更加慶幸。

但嘴頭仍然不服,左看右看秀升,「怎麼會?這樣的人才,沒人追?」

她笑。

端木這家伙,確是沒話說!精神上他是我最大的支持。有很多對我來說束手無策的事,經他指點,立刻迎刃而解,順利前進。

他自己是否情場老手?為什麼經驗豐富?

讓我索性向他討教。

「我該什麼時候向她求婚?」我厚著臉皮問。

端木白我一眼,「天下有這麼幸運的人,單憑一派傻勁,就毫不費力,追到賢妻。」

「誰說我沒費力?」我不服。

「怎麼,你在她樓下痴痴的等過?你遭她冷落過?」端木問︰「這麼順利,還想恁地?」

我覺得幸福。

「早知道如此容易,我也去追馬秀升。」他憤憤不平。

我咧嘴笑,「你不比我英俊,你差我太遠。」

「去喝啤酒吧,幸運蛋!」

他拉著我一道走,我們在一起談得很多,端木是個有深度的人,自學出身,很珍惜的的成果。

他說︰「結婚不再是例行公事,第一︰對方的人品學識都要好,不致于有損于另一方。第二︰要情投意合才能結行。表面看很容易,實際真不簡單。」

他撫著啤酒杯子,有說不盡的感慨。

「你這個人又多顧慮,那女孩學識比較專門,你又不要。」我說。

「現在不同了!我的思想攪通,大律師也照樣追。」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笑。

「真的,不能因一個女孩子的職業而歧視她。」

「喂,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廣告主任。」

「女皇都有人娶!小小的皇夫也有幸福。」

我們倆哈哈的笑起來。

不過我的笑甜蜜一點。

餅節前我去看戒指。總不能叫秀升戴芝麻綠豆的戒子。但是稍微亮一點的石頭絕對超過十萬。

想了很久,終于覺得不能輕率,買了雙方鑽,上她門去求婚。

我照例說了一大頓閑話,計劃在假期與她去歐洲之類,然後忍不住把戒指取出,放在她面前。

我說︰「嫁給我吧,秀升。」

她愕然,過很久她才說︰「我沒想到你會在今天說出這個話來。」

「怎麼,答應我吧。」

「這是我所見過的戒指中最好看的一只」她調皮的笑,「有什麼辦法可以擁有它,除了嫁給你?」

我哈哈大笑。

我們立刻回去見母親。

媽媽拉著秀升的手說︰「我還以為總建築師怕是頭長角,殺氣騰騰的,誰知是位秀麗的小姐。」她樂得連嘴巴也合不攏來。

我說︰「還怕你面肉橫生呢,說話像機關槍呢,蔑視公婆呢。」

媽媽白我一眼,「胡說!」

我們相視而笑。

雖然秀升接受了戒指我才把她帶回冢,媽媽還是很高興。

秀升什麼都會做︰洗菜、煮飯、收拾。

一頓飯時間她都做母親的副手,把事情處理得整整有條。

母親問︰「秀升,你怎麼會做家務?」

她說︰「我在外國長大,什麼不要自己做?我還會打毛衣,補衣裳,」她笑,「都是非常實際的學問。」

母親說︰「真好,將來所有的孩子都要送到外國去。」

秀升說︰「受訓練。」笑。

我們相處得很好,母親知道我們將來會組織小家庭,也很滿意。

我用手扼著秀升的頸子,「我們幾時舉行婚禮?」

母親說︰「越快越好。」

秀升沒有異議。

我們還得從長計議,看在什麼地方結婚。

母親說︰「我們福氣真好,秀升竟不與我們講條件。」

「她自己什麼都有,講什麼?」我笑。

「你不會因此而虧待她吧?」母親問。

「當然不會。」我說︰「我豈是那種沒良心的人。」

我們正在為詳情計議,秀升的表妹自倫敦抵港。

當秀升介紹給我認識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那個模特兒。

她比秀升高,比秀升苗條,有股冷冰冰的味道。

她很客氣,已經口口聲聲的叫我表姐夫。

我這表姐夫少不免要有默表示,與她親近一點。

我問︰「你做事還是讀書?」

「早在做事,」她笑,「我都廿五歲了,還讀書?」

「在什麼地方做事?」

「我在倫敦一家律師樓見習。」她說。

我尚沒弄明白,秀升說︰「表妹是大律師,打算見習期滿自己做生意。」

我眼球子差點掉出來,我說︰「現在流行美女做律師?上一陣子美國一個大律師因長得太美,被檢察官投訴,說陪審員會因此給同情票,現在你又是大律師?」

秀升不平,「做女人真倒霉,長得不好看,死路一條──記得美國新聞報告員?年老色衰,被電視台降職,打官司,幸虧嬴了。但長得太好,又被人斷定沒腦子。你說怎麼辦?」

她表妹說︰「仿佛有一張不錯的面孔,便注定要做明星、模特兒……」她長嘆一聲。

我很同情她,「有沒有人敢追求你?」

「有是有的,但都不信我有誠意。」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端木,他說過的,此刻思想攪通,大律師他也不怕。

我得安排他們見面。

「我跟你介紹一個朋友。」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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