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要長輩批準,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關老先生說年輕女孩那麼多,何必偏偏挑老新娘。」
芳契看看電話听筒,此女懷恨在心,乘機把這件不良新聞傳到芳契耳中,叫她難堪。
斑敏補一句︰「是關永實的表叔說出來的,千真萬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芳契本來不會計較,但是返老還童之後,情緒浮躁調皮一如少女,她報復他說︰「高敏,你得罪我沒有好處,我再也不會把青春秘方告訴你知道。」
斑敏沉默良久,知道說得太多,不禁懊惱起來,「芳契,假如那天我看見的真是你,科學家應扣留你研究。」
「高敏,本市有許多外科整形醫生,都有本事改變外表,使人看上去前後判若二人。」
「不,」高敏極之肯定,「那不是人工可以做得到的,芳契,你是天然的,兩者之間差太遠了。」
「你過譽,高敏。」
「芳契,你總得出來見人呀!」
斑敏說得對,「假期過後,我會去上班。」
「好極了,屆時見。」高敏像是不怕她逃得掉的樣子。
芳契倒不擔心關家不喜歡她,老老實實攤開來說,她也沒打算愛上關氏一整家人,她連他們有多少個人都不知道,她也很清楚小必為人,他若是在乎他人怎麼想多過在乎她,兩人也不會來往這麼久。
芳契也不想知道那麼多。
好奇心會殺死貓兒。每個人都有權利保留一點點秘密,知道有這麼一件事,非加以處理不可,不知道,也就算了,樂得清閑。
芳契決不會去問小必追究。
她擱起雙腿,這是少女們不會明白的處世竅巧︰不聞不問。
所以她要保留新中年的智慧。
小必的消息接踵而至︰「我明天提早回來,希望你來接我,」聲音並無異樣,「一切見面再說。」
芳契放下一半心。可憐這顆老心,居然還會上上下下,且又是為著異性,她有點兒恍惚,是因為這宗奇遇,她又起了非分之想?
「芳契,芳契。」小必以為她掛了線。
芳契復述一次班機號碼,「明天見。」
怎麼樣去見他,才是大問題。
清早,芳契就起來了,穿著寬松的舊睡袍,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細結皮膚,飽滿紅潤的雙頰,用清水洗把臉就可外出見客,芳契不曾記得自己曾經年輕過,一時激動,手心全是汗,哽咽起來,不由得落淚下來,她伸出雙手,撫模自己的面孔,半晌,才到書房與光影聯絡。
沒有反應。
芳契一驚,莫非他們已經離開地球?
芳契在拼命按字鍵,叫光影進來。進來。進來。
半晌消息來了,他們說︰「我們現在處于繁忙階段,未暇立即作覆,請留言,我們會盡快與你聯絡。」
芳契啼笑皆非,不知有多少地球人等著向他們訴苦?相信到這個時候,光與影也了解到,人類至有的恐懼是寂寞。
她留下消息︰「請盡快與呂芳契通話。
她披上大衣,出門到飛機場去。
芳契答允過光與影,暫時守著這個秘密,沒料到關永實提早回來,無論怎麼樣,都得先敷衍著他,芳契有點兒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演技如何?能否應付這個大場面?
記憶中的芳契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她守在候機室,彷徨地徘徊,額角鼻尖都沁出汗來。
站在她身旁是一位氣度舉止優雅的中年女士,芳契所有的焦慮擔憂,一一落在她眼中,可憐的無知少女,她想︰除出青春,一無所有,她多慶幸已經熬過那段無聊的歲月,此刻她的命運,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她同情地看了看芳契,「等男朋友?」
芳契無奈地點點頭。
中年女士不由得安慰她,「不要怕,以你這般人才,不由他不重視你。」
芳契笑了,露出雪白整齊編貝似牙齒,中年女士一呆,沉默下來,她們有她們的一套,青春有青春的天賦,何勞人多事,年輕人的大悲大喜,並非中年人可以了解。
中年女士不再說什麼。
芳契看到關永實了。
她急忙迎上去,揮手,叫他的名字。
必永實也正在抬頭張望,他有千言萬語,想一把拉住芳契說個痛快,誰知目光遍尋伊人不著,她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每次她都似老忠實噴泉,依時依候出現,今天是怎麼一回事,關永實不由得緊張起來。
莫非有什麼意外?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叫他,小必一喜,轉頭看去,滿以為是呂芳契,誰知是一個漂亮的少女,失望之情形諸于色。
他站到一邊,仍然維持應有的禮貌,「請問你是哪一位?」
芳契還懷著千分之一的希望,「你猜猜看?」
必永實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根本沒有听到這位陌生但有一點點面善的少女在說些什麼。
芳契嘆口氣,外形真的差那麼遠,抑或他們從頭到尾沒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她只得說︰「呂芳契派我來接你。」
必永實轉過頭來,「她人呢?」一臉狐疑。
「她臨時有急事走不開。」
「我昨天才與她通過電話。」
「但她母親找她。」
「請問你是她什麼人?」
芳契答︰「我是她外甥女兒。」
必永實至此才勉強展開笑容,「呵,我知道,你是小阿囡。」他想起未。
芳契在他面前提過一兩次,沒想到他記得那樣牢,可見真正重視她說的每一句話。芳契異常感動。
他挽著簡單行李與芳契步出飛機場,芳契滿以為他見到年輕女于不免會用一用他的花腔,但是他什麼話都沒有講。
芳契說︰「我有車。」
「你?」關永實打量她,「謝謝,我情願坐計程車。」
「永實,」芳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听我說——」
誰知小必一側膊,把她那只手卸在一邊,同時轉過頭,皺起眉頭。敵意地看著她,大有「小姐您放尊重點」的意味。
芳契一怔,一顆心漸漸融化,關永實關永實,沒想到你真的情有獨鐘。
芳契想到古時莊子試妻的故事,何其湊巧。
她定一定神,說道︰「是阿姨的車子。」
「好,由我來開,先送你回去。」
「我正住在阿姨家。」
「那麼快上車。」他對芳契甚不客氣。
沒有理由?關永實有他的看法。
少女固然活潑漂亮,在他眼中,卻輕佻熟絡得過分,一見面便把身體趨上來,動作夸張,令人反感,他覺得她的五官與芳契有七分相似,但芳契這人,立如松,坐如鐘,多麼的莊重,才不會發生張熟李隨意動手動腳,差太遠了,這個外甥女及不上阿姨一只小手指。
小必做夢想不到,這個令他不敢正視的女孩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呂芳契。
在車子里點著一支香煙,芳契才吸一口,小必就厲聲教訓她,叫她把煙熄掉。
「我一直有抽煙的習慣,」她又補一句,「阿姨偶然也抽煙。」
誰知小必冷冷他說︰「你阿姨工作能力首屈一指,又不見你學她。」
芳契心花怒放,連忙服帖地扔掉香煙。
必永實益發反感,現在這干女孩子,什麼都不會,就單好吃喝玩樂。
他急于甩掉這個少女。
到了寓所,他翻出芳契娘家的號碼,撥過去,久久沒有人听,小必知道老太太,在睡午覺,終于老幫佣過來說話,半晌,才弄清楚,呂芳契沒去過。
必永實重重放下電話,瞪著芳契,芳契連忙吹口哨,目光轉到別處。
小必到處找芳契的留言,片言只字都尋不著。
「你的阿姨到底在哪里?」他喝問。
芳契嚇一跳,「你這樣凶巴巴干什麼?」
小必倒一大杯冰水,咕咕咕喝下去,按捺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