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問‘誰’,就是那夜我們改裝了你,也改裝了機器。」
他們陷害她,易如反掌,他們要陷害國防部太空署,相信亦易如反掌。
可是,正如他們所說,地球上有的,他們都有,他們的智慧使他心平氣和,絕不會欺壓霸佔。
芳契右手掌按到熒幕上去。
「你們可是做報告?」
「不,我們只想觀察你健康狀況。」
「還可以嗎?」
「正常得很,你比許多同齡女性健康。」
「當然,我不抽煙,不喝酒,不服藥,又沒有夜生活。」
「你今天的歲數,大約二十六歲零幾個月。」
彼時,已經認識關永實了。
「別耽在家里,出去走走,我們再聯絡。」
芳契走到露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伸一個懶腰,彎子,指尖輕而易舉踫到腳背。
芳契已經許久沒有做這個動作,也不大有可能做得到,今日的骨胳肌肉都較為靈活,芳契大為振奮,一連做了四五十下。
真得好好注意身體。
電話來了,是老板的聲音,芳契連忙模仿錄音機︰「呂芳契不在家,請你在嘟一聲之後留下你要說的話,她會盡早覆電。」
「芳契,是你嗎?」老板不為所動,「公司有一件事需你幫忙,我知道你在放假,但是人手實在不夠,今天下午三時你能否代我到富華公司開會。」
芳契作最後掙扎,「我只是一架錄音機,我不能自作主張,呂芳契返來時我告訴她。」
「芳契!」
「等一等,她回來了,老板,是你嗎?富華公司,好好好,就是那單恆昌要搶的生意吧,我去我去,還有什麼吩咐?」
她老板笑了。過一會兒她說︰「你的聲線怎麼了?甜美愉快,光听聲音就迷死人。」
「燕窩的功能。」
「我馬上叫人送上次會議紀錄到府上來。」
「沒問題,我頗知道這件事的首尾。」
「芳契,打扮漂亮點,美人計永遠管用。」
芳契打蛇隨棍上,「那應該由你親自出馬。」
小伙計送文件上來時芳契與他打招呼,「小明,好呀!」她伸手過去。
小明犯迷糊,看著她,「你是哪一位?」
「我就是呂小姐,把文件給我。」
小明觀察她良久,「對不起,呂小姐,我想借你的電話一用。」他要撥回公司求證。
芳契詫異,沒想到小伙子辦事那麼認真。
芳契自然說好,在陽光下小明把她看得更清楚,搖搖頭,撥通電話,咕咕噥噥說半晌,轉過頭來叫她听。
芳契接過听筒說︰「張主管,我是呂芳契。」
「呂小姐,」張主管笑,「勞煩你把工作證給小明看一下,同時簽收,讓他核對簽名式,不好意思,他有他的難處。」
「沒問題。」芳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豈能怪他。
那小明對過龍飛鳳舞的簽名式無誤,仍然存疑,不得不交上文件。
他忍不住問︰「呂小姐,你喝咖啡加幾顆糖?」
「我從來不加糖,怕胖。」芳契笑,「謝謝你,小明,再見。」
小明只得離去。
在門口,那孩子拍拍自己的頭,搖一搖,揉揉雙眼,發了一會兒呆,才找到電梯下樓。
芳契接過文件,也在發愁,幸虧富華那邊沒有熟人,不然的話,不曉得如何收科。
來不及了,她即刻做了咖啡,把文件搬到寫字台前,聚精會神看起來。
這一看看出好幾個漏洞來,奇怪,明明可以借此鞏固己方地位,為何老板薄而不為?
忽然之間芳契明白了,她抬起頭來。
老板的精力不夠,照顧不暇,所以沒有看到這些紕漏。換句不客氣的話說,即是她老了。
芳契看了看鐘,她已經在這張桌子前坐了個多小時,這正是她二十余歲始自大學出來的作風︰釘在文件面前一整天不言倦不覺悶,她早已無法做得到,最近辦公,她每隔三十分鐘便要起座逛一下,不但比從前慢,水準也設法比從前高,她的體力何嘗不在衰退中。
這才令她最最傷心,不,不是臉上的雀斑。
芳契用電腦寫下一大堆對策,按鈕,打出來。撕下,一看,發覺底下有人加了一句︰對付誰?只恐怕對方無招架之力。
芳契一怔,這並不是光與影,這是神奇電腦改裝後獨立得到的結論,芳契靈機一動,索性把整套會議記錄喂進電腦尋求解答。
不消五分鐘,分析來了,每一項討論之下,電腦都有意見,俗雲,觀棋不語真君子,它做不到,它的意見不但多,而且刻薄,在一個不大高級的決定旁,它注腳︰難怪他們說,人類與猿猴的遺傳因子只有三巴仙的差異。
好處是,諷刺完畢,總有更好的辦法提供,其中一篇草擬的宣傳稿,被彈得一文不值。
芳契差點要與它接吻。
有它作助手,或是做它的助手成功還會遠嗎?」
芳契收拾文件,時間到了,她要出門。
慢著,換衣服當兒她想︰世上最令她困惑的事之一是《紅樓夢》這本書後四十回的真版本究竟如何發展,憑電腦的推斷能力,似乎不難把整個結尾寫出來。
她決定回來便做。
慢著,這麼說來,它照樣也可以推算到人的未來?
芳契握緊手,太驚人了。
她匆匆換上新衣服單刀赴會。
走進富華的會議室,便有人向她行注目禮,一位小姐過來招呼她,「華光公司?」見芳契點頭,便問︰「呂芳契小姐還沒到吧?」
芳契說︰「我就是呂芳契。」
好幾個人轉過頭來,「訝異地看著她那張冷做秀麗的臉,帶著不置信的表情︰這麼年輕!早听說華光有這個厲害腳色,卻沒猜到她賣相奇佳。
男士們心頭都發起癢來,長得好,爬得快,只得一個結論,她一定精通應酬老板之道。
芳契不動聲色坐下來,靜靜看著這班中年才俊,都有十多二十年的工作經驗,都身經百戰,此刻也都名成利就,在享受收割期的優秀待遇,他們已經失去當初的斗志,神情開始松懈,講究衣著座駕,往巴哈馬還是害里渡假,以及新來的女秘書身段是否一流,他們已經疲掉油掉,芳契覺得他們雖無過錯但面目可憎,辦起事來,互相包庇,專愛用公司的財力物力去鞏固私人勢力,廣結江湖大小混混,會議還沒開始,就掛住下一頓鮑參翅肚怎麼樣算在公司的帳目上。
這一票人根本無心爭取。
芳契刷一聲翻開文件,第一個發言。
她利用她原有的智力及判斷,加上原始無窮的精力,在接著的兩小時內把在座成員以幾乎公報私仇式的姿態屠宰掉。
會議結束,呂芳契的目的達到,那班人面目無光,像是剎時間老了十年,有一個還喃喃自語︰「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呂芳契喝一口礦泉水,仍然精神奕奕,一點兒不覺得累,她站起來,接受富華公司總裁的祝賀,那洋班笑道︰「恆昌這次輸得心服口服,呂小姐,我們一定要慶祝一下。」
芳契答︰「老板們同老板們慶祝比較適合。」
她調頭而去。
回到家門,還沒掏出鎖匙就听見電話鈴震天價響,一直不停。
同一具電話,也曾經緘默過,從電話鈴的頻率,可以推測到一個人在社會上受歡迎的程度,遍嘗甜酸苦辣,芳契對于該一剎那的鋒頭,已可處之以淡。
她接過電話,甩掉兩只平跟鞋。
是老板歡愉的聲音,「芳契,他們說你如服食過維他命似地把恆昌代表教訓得落下淚來。」
「他哭了嗎?」
「慘過死。」她的大仇得報。
「他們還說什麼?」芳契笑問。
「他們還說你的裙子短得無可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