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雜物的當兒,卻發覺多出一張卡紙來。
紙張對角折疊過兩次,祖斐將之攤開,上面用英語大楷寫著︰你可要知道靳懷剛是什麼人?請撥九九八八二。
祖斐怔住。
這卡紙來自何處?
分明是第九流的離間計。
所作所為,像出自一名幼稚而妒忌的少女之手。
祖斐低聲道︰「靳懷剛是什麼人,他自己會告訴我。」停一停又說,「如果他不說,我也不在乎。」
但誰把紙張放進她手袋中?她一直緊緊抓住它,沒有人有機會下手。
除非是——
不不,不是程太太,祖斐深信她沒有這樣無聊。
呀,她想起來,是那穿露背裝的女郎,只有她的手踫到過手袋。
她是誰?
懷剛的前任女友?
祖斐失笑,既是前任,就無關重要,她身為現任,那才厲害呢!睡吧睡吧,哪個成年人沒有一兩段故事,旁人說起方祖斐,也可以指出,她曾擁有兩個未婚夫。
祖斐把紙條團皺,丟到垃圾筒。
這等鄙下的告密者,唯恐天下不亂。
祖斐最看不起這種人,因為他們同時也低估她的智慧,她有眼楮,會看;她有耳朵,會听,靳懷剛是什麼人,她知道,不勞旁人操心。
但是,祖斐仍然懷著一個疙瘩睡去。
是沈培的聲音使她振作。
「喂,他喜歡吃什麼菜,我去訂位子。」
「他吃素。」
「我娘家的老廚子做得一手好齋菜,沒問題。」
「那麻煩你了。」
「祖斐,我也不知道是好消息抑或壞消息。」
「什麼事?」
「祖斐,你又要做阿姨了。」
祖斐要在心中盤算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哎呀」一聲,「恭喜你,但,周國瑾大姐怎麼想?」
「要是你肯替我四個禮拜,我想不會有問題。」
「幾時生養?」
「今年八月。」
「要是我還在本市,我一定挨這個義氣。」
「不在本市,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一言難盡。」
「你要離開我們?」
「沈培,再生一個女兒,我好久沒看見揮舞的小拳頭了。」
沈培鍥而不舍,「祖斐,你要移民?」
祖斐不想瞞住好友,「有這個可能。」
「唉呀。」沈培如听到晴天霹靂。
「別反應過激。」
「叫我怎麼舍得你。」
「沈培,不一定走得了。」
「神秘的靳懷剛先生到底要把你帶到啥子地方去?」
「沈培,言之過早。」
「你這個人,嘴巴密實,肯稍微透露消息,一定已有九分光。」
祖斐苦笑,沈培太過樂觀。
「方祖斐,你到底移民到哪一個鳥語花香的國家去?」
祖斐答不上來。
「人各有志,去或留,是你自己的決定。」
「星期六晚上再說。」
「祖斐,我真舍不得你,雖說交通方便,到底不如天天見面,熱辣辣地把我倆拆開,太難堪了。」
祖斐听得笑出來,強忍住免使沈培難堪,畢竟她不見得對每個人都如此慷慨熱情。想到這些年來沈培給她的鼎力支持,也不禁黯然。
「祖斐,你的怪招真是多,不過我也一一招架下來了,我們會想念你,我會讓你親自把消息告訴周國瑾。」
「謝謝你,沈培,多點休息。」
已經有別離愁情了。
手續一樁一樁辦起來,成功的話,便要離開土生土長的城市……祖斐不要去想它。
她感慨地嘆息,為什麼總得有所犧牲。
在這樣緊張時刻,還有人百上加斤,來中傷靳懷剛,誰說生活不是多姿多彩。
門鈴響,祖斐立刻站起來吩咐女佣︰「如果是祝先生或是鄭先生,說我不在,切勿開門。」
「如果是靳先生呢?」女佣也真幽默。
祖斐苦笑,「請他進來。」
女佣開了門,咕噥半晌,回來告訴祖斐︰「他什麼都不是,他說他姓歐陽。」
「我不認識他。」
「那我叫他走。」
祖斐點點頭。
女佣又與那人交涉半晌,回來說︰「他不肯走。」
祖斐只得親自去打發他,她走到門前,那人立刻向她打招呼,「方小姐。」
「你是哪里的?」
「方小姐,我代表我們的女同事向你致歉。」
「誰是你的女同事?」
門外的陌生人苦笑,「昨夜把字條塞進你手袋那個女子。」
好哇,自動現身了。
但,為什麼涉及一組人?
「方小姐,我們可否坐下來談一談?」
「你們是誰,代表什麼組織,為何針對我。」
「方小姐,我們絲毫沒有惡意——」
祖斐不欲多說,「我不關心你們懷疑什麼人,我接受你的道歉,請你們以後不要來騷擾我。」
她要關上門。
「方小姐方小姐——」對方非常焦急。
「還有什麼貴干?」
「方小姐,你對靳懷剛,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祖斐怒向膽邊生,「沒有!」大力拍上門,呼地一聲。
女佣好奇張望,祖斐白她一眼。她一定認為女主人生活放蕩風流吧,門外等滿了異性,逐個排隊上。
第七章
懷剛究竟在哪方面得罪了這一班怪人?
至少有一男一女試圖與祖斐接觸,勉強她相信靳懷剛身份充滿內幕。
祖斐歷劫江湖,自有她的一套,高招中包括逃避現實、駝鳥政策、和血吞牙、折臂藏袖,統統是全褂子的武藝,她說不要听,便絕對听不到。
這些人到底是誰?
下午,祖斐出外購物,走到超級市場,就踫見她最不想見的人。
祖斐記得那艷女郎,就是她把字條放進手袋里。她跟貼她,使祖斐沉不住氣,霍地轉過身子來,瞪住她。
女郎嚇一跳,手上雜物全掉地下。
祖斐見她驚惶失措,反而放下心來,這分明是個業余者,祖斐一向對女同胞友愛有加,便放她一馬,急步走開。
她即跟上來,「方小姐,我姓公冶。」
祖斐煩惱地說︰「你想怎麼樣。」
「方小姐,我是康達爾大學天文學系研究院的副教授。」
祖斐看她一眼,假使她是真的,倒值得肅然起敬。
她的祖先懂得與鳥類通話,她呢,會得與星星私語?
「歐陽是我的教授。」
又一位教授。
「方小姐,一言難盡,我們能不能坐下喝杯咖啡?」
祖斐覺得這個葫蘆太深太黑,不去打開它什麼事都沒有,一經探索,後患無窮。
「你所不知的不會傷害你」,祖斐最相信這句諺語,無知即幸福,祖斐微笑著搖搖頭。
「方小姐,要是你回心轉意,打九九八八二找我。」
「不用等我的電話,」祖斐說,「免得你失望。」
鮑冶小姐臉上露出欣賞敬佩的神色來,「方小姐,但願你不後悔,但願他也如此愛你。」
祖斐拒作任何評論,空手回到公寓,立刻托在大學堂工作的朋友去查清楚康達爾大學天文學系的底細。
正在等待消息,靳懷剛的電話來了,祖斐孤軍作戰這些時候,听到他的聲音,不禁鼻子發酸,「懷剛懷剛懷剛。」
「一切都好?」他似乎也听出聲音中異樣。
「花又要謝了。」
「明天我來換新的。」
那就表示他今天不打算出來。
「傍晚我再與你通電話。」
雙方依依不舍之情再難掩飾。
祖斐掩著臉,內心異常困惑,怕要打敗仗。
大學那邊有消息來。
「康達爾大學的確有天文學系,其中一名教授是華裔美籍人士,復姓歐陽,男性,四十一歲,身高一七六公分,重六十公斤,留阿胡髭,一表人才。」
「是,是他了。」
「歐陽與他的學生鑽研一項非常奇特的題目,已有數年之久,最近七個月,他們把整個研究院搬到本市來,曾經要求國防部協助,被鄭重拒絕。」
「他們的題目是什麼?」
「已有不少有識之士認為他們已經離題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