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錯了一步又一步,連帶連累家人一起卷入漩渦。
他用手揩一把臉,「今天有什麼話,都說清楚它吧。」
梆曉佳開口,「我先說。」
「好,請講。」
「周小姐,你同阮志東的糾葛,不要再牽涉我在其中,我與他,無法再做朋友,早已成為陌路人,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周南南也發言,「可是你們一直糾纏著他。」
梆曉佳答︰「這是他親生女兒阮丹青,我相信他沒有瞞你,丹青有權見她父親,你有什麼道理干涉?」
丹青說︰「假如是學費的問題——」
「不,」阮志東打斷女兒,「與學費無關。」
丹青覺得左邊太陽穴隱隱作痛,胃液竄動,手心冒汗。
梆曉佳下令逐客︰「周小姐,請你把阮志東領走,舍下太淺太窄,容不下這許多人。」
周南南憤怒的說︰「你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
梆曉佳抬起頭來,笑了,「你說得太對,我干麼要關心他死活?」
周南南呆住,這位社交名媛,在證明自身的魅力之後,才發覺戰利品是一個極之普通的自私男人與他的爛攤子。
梆曉佳當然猜到她的心事,「假如你認為不值,也可以把他抖掉。」語氣中無限揶揄。
說完站起來送客。
阮志東心灰意冷的對周南南說︰「我與你不同路,我回酒店。」
周南南一反手,給阮志東一記耳光,手勢純熟,可見不是第一次掌摑他。丹青忍不住,過去推開周南南,「你為什麼打他?」
阮志東揮揮手,「讓她去。」
丹青不肯,「在我面前不行,你侮辱我父親,即侮辱我。」
周南南尖叫,「你們侮辱我!」
丹青逼前一步,「你自取其辱。」
周南南簌簌地發抖,「我明白了,」她喃喃說︰「我明白了。」
她拉開了門,拔腳飛奔下樓。
梆曉佳指著阮志東,「你,也給我走。」
阮志東本來還想說什麼,猶疑片刻,終于一聲不響,出門而去。
丹青這才筋疲力盡倒在沙發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把你牽涉在內,但我實在需要你幫忙,丹青,你一向比我厲害。」「媽媽,這並不是恭維。」
「你父親上門來,要求復合。」
丹青的心咚一彈跳,渴望地看著母親。
梆曉佳明白女兒的意願,歉意地說︰「不可能。」
丹青低下頭。
「周南南尾隨而至,要你父親表明立場,看樣子,她倒有三分真心。」
丹青承認,「是的,否則不會到這里來出丑。」
梆曉佳揮揮手,「這場好戲已經落幕。」
「父親何去何從?」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
「你不再關心。」
「丹青,我關心自己同你還來不及。」
「父親是一個笨人。」丹青詛咒。
「是嗎,」葛曉佳比較客觀,「他風流快活的時候你又何嘗看見了。」
丹青轉一轉手上的古董表,不作回答。
「啊,海明找你,他的意思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星期六。
丹青恢復上班,第一件事,便是斟一杯咖啡,放在艾老太太常坐的位子上。說也奇怪,沒到半小時,艾老便來了,仿佛听到呼召。
他仍然很平靜,跟丹青握手,「我是來道別的。」他說︰「你的娟子阿姨呢?」「你要到什麼地方去?」丹青訝異。
「到外國隨子女生活。」
「我們會想念你。」
「我也是。」
娟子下來,听見艾老的話,一言不發,緊緊握住他雙手。
艾老側過頭,看見空桌上的咖啡杯,凝視長久,眼神出奇地溫柔,他說︰「在這里,我們渡過許多快樂辰光。」
娟子輕輕答︰「是我們的榮幸。」
「我要走了,他們在樓上等我。」
娟子送老先生出去。
棒很久很久,丹青才去收掉那杯咖啡。
丹青問阿姨,「老胡呢?」一整天都沒有看到他。
娟子笑笑,「你關心他嗎?」
「才不。」
「他決意在這里定居?」
「我沒有問,」娟子答︰「他這人是無定向風,不能預測。」
「一句允諾都沒有?」丹青大奇。
「大家都是成年人,何用這一套。」娟子笑。
「我還以為你們快要結婚。」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滿腦子是白色婚紗。」娟子取笑。
「誰說的,珠灰色禮服也適合你。」
娟子伸手擰一擰丹青的面頰,「你穿白緞一定好看。」
「我可不想結婚。」
娟子看著她,「一時意氣耳。」
「早嚇破了膽。」
「世上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婚姻。」
「阿姨,你示範一下。」
娟子只是笑。
那一天,丹青並沒有看到胡世真,她當然不會想念他。
她等的是喬立山。師母過身,師父搬家,他不值會不會再來,丹青難免惆悵。臨打烊的時候,娟子接了一個怪電話,「誰?什麼,你此刻在哪里,本市,你在家?太意外了,她在,我叫她來,」娟子叫,「丹青,你的電話,猜猜是誰。」丹青取餅話筒︰「誰?」
「宋文沛。」
丹青睜大眼,「你怎麼回來的?」
沛沛苦笑,「丹青,我實在熬不下去。」
「你可知逃兵要吃槍斃。」
那邊沒有反應。
餅一會兒,丹青發覺沛沛哭了。
「沛沛,別這樣,我立刻來接你,放心,這並不是地球末日,什麼都有解決的方法。」
「父母親氣得要命,下個月就開學了。」
「也許你太早去報到,來,洗把臉,我馬上來看你。」
丹青掛上電話,海明站在她面前。
她拍手,「海明,請你做司機送我一程。」
海明頗有慍意,「你干脆領養宋文沛小姐,正式做她保姆,豈非兩全其美。」他都听到了。
「海明,不要小器,我們一起吃晚飯。」
「啊,」海明諷刺的說︰︰「終于答應與我吃飯,可惜多出一名不速之客。」「海明。」丹青臉色一沉。
她是他的克星,他無奈地又一次低頭,她得意地笑了。
宋文沛前來開門,雙目腫如桃子,丹青內心惻然,這是她最要好的同學,兩人情不自禁擁抱在一起。張海明目睹一切,也有點感動,女孩子同女孩子,真是鬼打鬼的居多,丹青對沛沛如此義氣,值得尊重。
丹青把他們介紹過了,拉隊去吃飯,沛沛很挑剔地選吃泰國菜,難怪,看見炸薯條都有哭了。
再三的說︰「我不想再回去。」
海明見沛沛這樣堅決,怕得要命,象是把倫敦當什麼蠻荒地帶似的,不禁嗤一聲笑出來。
丹青看他一眼,「沛沛,你同海明談談,他是老倫敦。」
沛沛嗚咽的問︰「你怎麼可以什麼那個地方?」
海明耐心地問︰「你住哪一區?」
「于司頓路。」
「好地區呀。」
沛沛偏一偏嘴。
海明瞪她一眼,「不是哭,就是發1脾氣,要不放棄,這就是小姐本色。」「喂,海明,」丹青跳起來,「帶你出來,是叫你安慰宋文沛,不是讓你譏笑她。」
沛沛沒精打采的說︰「張海明說得對,我打敗仗。」
丹青無奈地嘆口氣。
海明繼續︰「于司頓路往南走是修咸頓路,經羅素廣場便抵達倫敦大學以及大英博物館,你去過沒有?」
沛沛搖搖頭。
「整個月你就坐在監護人家里哭?」
「海明,你太過份了。」丹青再三阻止他發言。
「真的,只要她在英皇十字站上車,乘搭一個站地下鐵路,在查寧十字站下車,便可以到特伏加廣場,但是沒有,她乘飛機回來了。」
沛沛用手掩住面孔。
「夠了,海明,夠了。」丹青幾乎再一次同他反面。
「不,」沛沛忽然放下手,仰起頭,「讓他說,他講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