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安慰他們,「不會不會。」
自己也沒有多大的信心。
上次與她交談,已是十天八天前的事,我應該對明媚有信心,她會得經過這次的試練。
終于到了決賽的前兩天,我的心情緊張得不得了,我已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明媚,不知她的感覺如何,當然是患得患失,難以形容吧。
半夜我得到她打來的電話,她在一個播放音樂,喧嘩的場所,大概是的土可。
她說︰「大雄!我很害怕。」
「你在什麼地方,已是半夜一點,快回家,明媚,明天你需要充沛的精神。」
「我需要麻醉自己。」
「胡說。」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大雄,我真害怕。」她的聲音在顫抖。
「明媚,要是真的拍,那麼退出吧。」我實在不忍。
「太遲了。」
「你在說什麼?又沒有誰在背後控制你,」我大聲說︰「什麼太早太遲?明媚,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馬上來接你,你沒有喝酒吧?」
「我在福臨的土可。」
「我馬上來。」
「不,大雄,我到你家來吧,你那里比較靜。」她掛斷電話。
我的心一疸崛烈跳動,直至門鈴響起來。
一開門她便撲進我懷里嗚咽。
「受了什麼委曲?」我問︰「說呀,明媚,說呀。」
「沒有,你別誤會,大雄,沒有人逼我,只因我怕輸。」
「唏!」我松一口氣,「天曉得,明媚,不是你輸,就是人輸,沒有輸家,如何會有贏家?唉,這件事早日完結,大家有好日子過,本來抱著玩玩之心,無所謂,怎麼會搞成這樣的?」
「是那種氣氛,每個人抱著破斧沉舟之心!很快受到感染,尤其是我,一旦輸掉,會被人踩死。」
我既好氣又好笑,「你得罪了人?」
我又問︰「是不是對著冷門客作其不屑狀?」
她點點頭。
「太沒風度了。」
「到這個時候,誰還記得什麼叫風度?」
這些小女孩子,平時吱吱喳喳,一旦遇上什麼事,就慌張起來,我倒是頂同情她們。
「大雄,你說我如何是好?」
「凡事都只有兩個選擇︰做下去或是不做。你要是認為值得,請繼續,要是想清楚決定不干,那麼退出。」
「說了等于沒說。」
「明媚,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決定,別人無法幫你的忙。」我停一停,「將來你嫁不嫁誰,難道也要我替你作主?」
她怔怔的,「真寂寞。」
「明媚,你想得太多,得失之心也太重,這種小事,不必太緊張。」
「你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她急躁,「安慰人的日氣總是千篇一律──什麼放開一點啦,不要太緊張啦,其實全是空話。人家水深火熱,你還那麼風涼。」
「要退出亦可以,明天一早我同你到澳門去。」我說︰「你不是真的想退出吧?」
「自動失蹤?」
「可以找大會的負責人出來談談,相信沒有你,選美會也一樣可以進行。」
明媚張大嘴。
我嘆口氣,「看,你並不是真的想退出,是不是?」
她垂下頭,「一退出,熱鬧我就沒份了。」
「你真是在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現身說法。」
「真的,以前我把生活看得太簡單,現在才知道,有許多時候,黑不是黑,白亦不是白。」
「回去睡覺,決賽是明天。」我說︰「我送你回家。」
「大雄,你不怪我?」
「怪你?」我反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但願如此。」
我拍拍她的肩膊,「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願望很容易達到。」
送她到家已是清晨,連我都眼皮發澀,支撐不住,而明媚還要頂到晚上,不知她如何應付,難怪選美規定要由十八至什五歲,過了這個年紀,恐怕會垮下來。
當夜我特地赴俞府,與俞伯及俞伯母一同欣賞選美決賽。
俞伯母緊張得不得了,差些沒說話口吃。
俞佔取笑她︰「星媽不易做阿。」
「去你的!」俞伯母馬。
當夜出場的女孩子分別穿旗袍、泳裝、運動服表演。
俞伯母說︰「明媚一夜沒睡,我听到她走來走去,今天一早又趕出去,听她說,光是化一個妝就得兩個鐘頭,胸前都得樸粉,你說為什麼來著?」
俞伯幽默的說︰「為娛樂大眾,否則電視觀眾看什麼?」
「也不知道是否只有明媚一個人這麼緊張。」俞伯母嘀咕。
我說︰「不會啦,人人一樣,有幾個笑起來像哭,肌肉不听話。」
「噓,來了來了。」
我們看若明媚出場,她比初賽時更漂亮,雍容自在的踏出來,顧盼自若,觀眾爆出熱烈的掌聲。
俞伯母松一口氣,「在家看比往現場好得多,我情願把票子送人。」
明媚的身材佔盡優勢,軟而富彈力,肩膀是肩膀,腰是腰。
壁軍一定是她。
旁觀者清。
旁觀者清。
事實也不允許有什麼冷門贏出來,其余的女子都好像缺了一樣不知什麼似的。
明媚的泳衣是翠綠的,襯得她光亮照人。
她的旗袍選白色釘亮片薄紗,非常俗的一種料子,但穿在她身上,加上適當的化妝發型,又覺得年輕女孩子能夠盡情打扮一下,無可厚非。
連俞伯都說︰「選美雖然老土,但有個美麗的女兒,不炫耀一下,似乎亦對不起列祖列宗。」
俞伯母說︰「選完之後,即時出去念大學,不許做明星藝員。」
「又封建了,明星藝員有什麼不好?」俞伯故作輕松。
我的看法是︰只是明媚喜歡做什麼都無所謂,希望她的抉擇是正確的。
任何一份職業都是盡責來做,敬業樂業,都是好職業。
十五位準決賽的女孩子作問答比賽,每個人都顫抖聲音,大失水準,連明媚也不例外,到底只有十多歲,女人身材,孩子腦袋。
她得到的問題是︰「你最希望做哪一類人?」
明媚眨眨眼,答︰「最快樂的人。」
司儀愕然,這種俗人,自然不明白明媚的答案。
他反問︰「快樂?你不希望做一個有錢人,或是有學問的人,甚至是成功的人?」
「快樂最重要。」明媚堅持著,「做人快樂,容易滿足,已達到成功的一半。」
這次連司儀都不禁點頭。
我很佩服明媚,老實說,她真是夠機智;別出心裁,把一個難度頗高的難題一下子解決掉。
俞伯母正顏的說︰「不是她,還有誰?」
宣布名次的時候,我握著雙手,一選上,明媚與我有危險了。
第五名、第四名、三名、二名全不是她,只留下個冠軍。
司儀宣布︰「冠軍︰吳美萍小姐。」
「什麼?」俞伯、俞伯母跳起來
「什麼?」我也跳起來
連入圍都撈不到?
我馬上說︰「我立刻去電視台接她!」沖出門去。
連入圍的五名都沒有,難以置信。
難道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只得我們看好明媚?
我一路駕駛一路開懷大笑,真是天意,她若中選,我們有得煩的。現在就好了,明媚不必深夜出外應酬,她九月就動身去做大學生,平凡而通達的道路在等待她,還有什麼更幸福?
飛車到電視台,沒等到一會兒!就看見明媚挽著只旅行袋出來,低著頭二時也看不出是悲是喜。
我向她吹口哨。
「大雄!」她笑。
「上來吧,他們不喜歡快樂的人,我喜歡。」
她上了我車子。
我問︰「你,不用跟他們去慶功?」
「沒有當選,慶什麼功?」
「他們沒有睬你嗎?」我故意問。
「快活還來不及,沒有時間映人。」她說︰「這樣最乾脆,要不什麼都沒有,要不就冠軍。」
「嘖嘖嘖,不是酸葡萄吧?」我偷偷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