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同事便來接思明開會。
忙碌一整天,撲來撲去,主要任務是到北半球的死火山奧林匹斯山去看鐵礦場。
下班時分,同事問︰「小王,要不要跟我們出去玩?」
小王靦腆地搖搖頭。
同事笑道︰「這樣乖的男孩子的確難得,我有女兒的話就介紹你認識。」
小王不得不說︰「有沒有地方喝啤酒?」
「當然有,跟我們走。」
他們把思明帶到一間酒館,自有女侍笑靨迎人地服侍他們坐下。
呷了一曰冰凍啤酒,思明打量一下環境,見座上所有客人都是男性,而酒館
服務人員,卻全屬女性。
再留一意多點,思明愕然。
他竟發覺全部女侍都是一樣子,統統金發藍眼,有美好的身裁以及溫柔動听的聲音。
思明忽然醒悟。
機械人,她們都是機械人。
思明低頭喝酒,幸虧沒有大驚小敝,不然準在同事前出盡洋相。
他沉著地留一意那些女侍應,她們身體的動作,說話的語氣,都沒有破綻,他不禁佩服有心思的廠家,制造這一批精致的機械人,來略慰旅客的寂寞。
同事見到思明若有所思,笑道︰「小王,你已看出端倪來了吧。」
他順手抄起一只杯子,向身邊一名女侍擲去,思明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杯子正中女侍的面孔,啪地一聲震碎,女侍停止動作,站住。
思明不忍心,「不要。」
同事嘆口氣,「你何用憐香惜玉,它們只是機械人,它們不會受傷。」
思明不語,站起來幫機械人拾起玻璃片,猛一抬頭,接觸到它的雙目,思明一怔,他明明看到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來。
不可能,一定是眼花,不是說它們全是機械人嗎。
同事們說︰「走吧,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大好。」
思明跟大隊回宿舍。
是晚,他仍然在睡前閱讀小說。
通話器又響了。
「先生,你願意找個人聊天嗎,我們是宇宙伴游社。」
思明有好奇心,「你的意思是,我有無興趣同機械人聊天解悶。
那邊沉默一會兒,「你說得完全正確,先生。」
思明忍不住問︰「你有哪幾類機械人?」
「我們有性感的,有溫柔的,有活潑的,與地球的女性類型差不多,請問先生,你喜歡哪一種?」
思明考慮一下,「我比較喜歡聰明的那種,樣子要清秀,還有,我是中國人。」
「沒有問題,可以把信用卡的號碼告訴我們嗎,兩小時的服務費用是美金一百五十元正。」
思明想了一想,把號碼報上。
「先生,她叫梅花,十分鐘後到你處敲門。」
思明倒底是個年輕人,好奇心熾熱,合上書,等這位叫梅花的女郎上門來。
他並沒把自己看作一個尋芳客。
他只想看清楚機械人亂真到什麼地步。
門鐘響了。
思明去拉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東方女郎,廿余歲,五官清麗,姿態大方,她向思明笑笑,「我是梅花。」她講的是普通話。
思明愕然。
這不可能是一具機器,她明明是真人。
不會是有人同他開玩笑吧。
梅花進房來,「歡迎到火星港。」
思明問︰「你對火星知道多少?」
她並沒有如電腦般把資料如數報上,梅花只是聳聳肩,坐下來,淡淡地說︰「並不多,我只來這里工作,賺夠了錢,馬上回鄉買房子安頓下來。」
她那日氣,同人類一模一樣。
思明驚愕不已。
餅一會兒他問︰「你是機械人嗎?」
「先生,你這樣問,未免太沒有禮貌,」梅花笑笑,「听說你喜歡聊天。」
思明只得說︰「是的。」
「有無特殊題目?我可以陪你談財經、民主、網球、汽車、核子、海洋生物、大物理,什ど都可以。」
「不用,閑談即可。」
「好,你寂寞嗎?」她真懂得開始。
思明深深嘆一口氣,充滿無奈。
女郎怪同情的,「家鄉有無女友?」
思明搖頭。
「怎麼會,」她深感詫異,「你是那麼年輕英俊。」
思明笑,「你看得見我?」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也笑。
「知己難尋。」
「太挑剔了。」
思明駭笑,它真是一個聰明的機械人……
梅花自身邊取出一副中國象棋來,「要不要散散心。」
思明說︰「我怎麼可能贏你。」
「試試看。」她鼓勵他。
思明又一次訝異,共三局棋,她在適當的時刻讓思明贏了兩局。
思明凝視她,如此善解人意,真是好伴侶。
她溫柔地問思明,「要不要跳舞?」
「不,我不會這玩意兒。」
「我明白了,」她惋惜的說︰「你不愛熱鬧,那干膚淺的女孩子必然不懂得欣賞你。」。
思明一怔,「那里,」他慚愧,「她們嫌我沒有味道才真。」
女郎輕輕說︰「我的時間到了。」
這兩個小時過得真快。
思明問︰「我可以再見你嗎?」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卡片,你找這個號碼即可。」
「謝謝你伴我解悶。」
「這是我的職責。」
他送她到門口,看著她婀娜地離去。
思明回到室內,鼻端尚聞到一陣幽香,是地球上薔薇科植物茶玫的香味,設計這具機械人的工程師,心思也真的到了家了。
一連幾天,工作程序非常緊張。
思明發覺火星港的同事脾氣泰半急燥不安。
也難怪,長期離鄉別井,豈是易捱的營生。
他們順帶到火星與木星軌道之間的小行星群去了一趟,谷神星與智神星的狀態與火星的衛星相似,蘊藏豐富礦物。
思明听到同事發牢騷︰「若不是薪水高十倍,才不高興來。」
「合同一滿,立刻離開這沒有夜生活的鬼地方。」
「不過我將會儲夠錢換一間好一點的房子,總算犧牲得有價值。」
回到宿舍,思明撥電話給伴游公司找梅花。
那邊的資料電腦答︰「對不起,梅花入廠修理。」
「什ど事?」思明吃一驚。
「客人無理傷害她。」
「她無礙吧。」他是真的焦急。
「多謝你關懷,經過修理,她可以恢復舊觀。」
「我想預訂她的時間。」
「沒問題。」
「從她出廠開始,每晚九至十一時,一連十天。」
「謝謝你,先生,請把信用卡號碼告訴我們。」
思明松一氣。
第二天,梅花就來了,容光如昔,一點不見憔悴,照樣笑容滿面。
「你沒有事吧?」
她語氣有點無奈,「行行有它的困難。」
思明握住她的手,「那些粗暴的人如何對付你?」
「他拉斷我的左手。」
「我的天」
梅花的肌膚柔軟一如真人。
「嫌我不夠嫵媚,他們忘了,我的構造不同,我是感性型,不是性感形。」她苦笑。
「這幾天你也不要到別的地方去了。」
「謝謝你關照。」
「來,我們一邊听音樂一邊下棋。」
「王君,你是一位正人君子。」
思明笑笑。
「我只是一個伴游女郎,你還對我這麼好。」
「你的構造如此,不是你的錯。」
梅花的笑容更加干澀。
「忘卻不愉快的事,來,讓我們輕松一下。」
「當然。」梅花明快地回答。
每過一個黃昏,他們都了解對方多一點。
王思明幾乎把他單純年輕一生的事跡,全部告訴梅花。
她津津有味地吸收。
思明並不怕她不會替他保守若干秘密,同人類交往,也許風險更大。
思明把地球上的事告訴她。
「我們的衛星叫月亮,每逢初一十五,大如銀盤,十分皎潔明亮。」
「我听說過地球是個美麗的星球。」
「最近情況也不大對了,早三兩百年,她尚有廣大的森林,清新的空氣,活生生的海洋,現在已經太過人工化。」
「有沒有思鄉?」梅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