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來攆我走。」
「當時你的伴侶呢?」
「我找不到他。」—
「你年輕且無助,你走投無路,情有可原。」
「我的女兒不相信,說到最後,我向她大叫︰我不需日你同情我,經過那麼些年,
吃過那麼些苦,我一切都可以承擔。」
「她怎麼說?」
「她今晚再來。」
、「她從未在這世界上生活過,她不知道生活有時會多艱苦。」
病人微笑,過一會她說︰「我疲倦透頂。」「我可以給你一點藥,或許有幫助,對,你的丈夫可知道你的煩惱?」「我沒有把私事訴諸親友的習慣。」「可是——」「他亦是親友之一。」「你竟這樣倔強。」「女兒像我。」醫生略為安心,這種性格的人,一次一次會再度站起來,百折不撓。「對你傾訴了幾次,醫生,我已經舒服得多。」「這是我的職責。」「可是你並不真的相信我的夢吧。j「我們也不否定夢境的重要性。」醫生說得十分技巧。病人笑,「我只希望你可以看見她。」醫生不禁說︰「鮮有兩人分享同一夢境的實例。」
她起身,「我要走了.」
「業務仍然繁忙?」一
「人在江湖。」
「你要注意身體。」
病人頷首而去。
午餐時分,看護外出,醫生獨坐掩卷,他有難以形容的倦意,閉上眼楮,揉一揉眼皮,再睜開雙目時,發覺面前坐著一個小女孩。
他從沒見過那麼美驪的女孩子︰象牙白皮膚、卷發,正看著他微笑。
醫生奇問︰「你來找誰?」
「我來找我母親。」
醫生心一動︰「你還沒有出生,哪里有母親?」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女孩慧黠地說︰「我曾經在她體內孕育。」
「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我知道你一直站在她那邊。」
「讓她開始新生活,她前半生已經吃足苦頭,你試想想,一個女孩子.享受不到父母之愛,手足之愛,以及伴侶之愛,撫稱苦不堪言。」
「她那麼愛自己,還不夠嗎?」女孩很諷刺。
「你想她怎麼樣,掉在泥沼里爛死?」醫生生氣。
女孩不出聲,只是用冷冷目光看住他。
「她亦知道對你不起。」
「還不夠。」
「你想如何懲罰她?」
「她沒有資格做母親。」
醫生跳起來,「不,不,不可以。」
女孩悻悻地說︰「我已同我弟弟談過,他與我同一陣線。」
「胡說八道,你們還是小孩,懂得什座?我不準你輕舉妄動。」
「我已經決定了,你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她︰她這生這世,別再妄想有孩子,她所要
的,她已得到,她所放棄,永遠失去。」
「喂,」醫生大口,「你別走!」
小女孩已經站起來,向醫生笑一笑,預備離去。
「別走,別走、,把事情講明白再走。」
已經來不及,女強打開門,閃出去。
「喂,等一等。」
「醫生,醫生,醒一醒。」
醫生覺得有人推他,睜開眼,醒來!原來是南坷一夢。
看護說︰〔醫生,你臉色好難者。」
醫生一頭汗,剛才的夢境,他記得清清楚楚,壞了,他沒想到那小女孩會如此報復。
然後他吃驚更甚,因為關注病人過度,他竟墮入她的思維,夢見同樣的事,同樣的人。
醫生面孔轉為慘白。
他告下午假回家休息。
看護從來沒見過他神情如此驚惶。
同一病人,過了整整一個月才回來復診。
醫生看見她月復部已經微微隆起。
病人精神似略為松弛,她說︰「我不得做那個夢了。」
「她忽然之間不來了,也許你說得對,醫生,我終於原諒了自己。」
醫生不出聲。
「照過掃描,懷的是男孩子。」
醫生混身顫抖,弟弟,那女孩子的弟弟。
「我們很興奮,我倆盼望這孩子已經良久;」少婦說︰「希望一切可以從頭開始,我多想向自己證明;只要環境允許,我也可以做一個好母親。」
醫生默不作聲。*
「你怎麼了?醫生。」
醫生回過神來,「沒什麼,我很替你高興。」
「我這次來.特地向你道謝。」
「不要客氣。」
少婦站起來.向醫務所外邊走去,醫生一直送她出走廊。
正在此時,少婦忽然蹲下,雙臂抱住骯部,五官扭曲。
醫生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扶住,大聲喊叫看護的名字︰〔快,快叫救傷車。」
少婦身體不住痙攣,情況危急。
年輕的醫生不禁痛哭失聲。
看護不勝訝異,醫生似失去專業資格,只听得他不住叫︰〔走開,走開.不要騷擾你弟弟。」他在跟誰說話?
病人巳經昏迷。
救護人員趕來把她抬走。
醫生頹然掩臉坐下。
他的看護忍不住安慰他︰「醫生,妊娠的意外是很多的。」
醫生鎮定下來,抬起頭,「請你跟一跟,與醫院聯絡,告訴我病人的情況。」
他疲倦到極點,退至空房休息。
沒有做夢,也沒有見到誰。
下午醒來,看護向他報告︰「病人無礙。」
醫生抬起頭來。
看護怪惋惜地說︰「但以後都不能生育了。」
醫生震蕩。
看護輕輕說︰「有很多事,像是注定似的,尤其是孩子們,老是在不對的時間走到不好的家里去,有責格為人父母的人,往往空等一場,一無所得。」
醫生不曉得說什麼才好。
「醫生,林太太快要來了,你要不要準備一下?」
醫生只得答︰「呵,是,就來。」
初夢
小凡想要搬出去住。
王太大訴苦經年。
她有她的道理︰[獨立不是壞事,這一代女孩很應該嘗試照顧自己,但是小凡這次分別是受人教唆,我不喜歡那個人,那個人利用小凡,她這一去。等於是與他同居,我不會答應。」.
親友都不敢出聲。
女兒已廿三歲了,算得听話,預告了十個月仍住家中,天天回來睡覺,還待恁地。
許多說走就走,影子都沒有,子、女,統共一樣,登報尋人,他們未必回來。
一位親戚太太不過訕訕地說句「同居也很普通」便遭王太太反問︰[是嗎,令
千金與誰同居?」
大家都不敢與王太大談這件事,打牌時她提起,眾人也都扯開去,免得尷尬。
最慘是小凡,不到一年,人人都曉得她要出去同一個不值得的異性同居,沒同居也
像已同居,簡直不同居白不同居。
小凡相當困惑,生我者母親,毀我者也是母親,
一不如意,一不稱必,便如肆詆毀,這樣的愛,也許值得商榷。
小凡情緒十分困擾,同朋友說︰「臉上不住發出皰皰來/」
她的男朋友小胡也沒放過她,已經非常非常不耐煩,最後警告,再不表態.拉倒。
小凡去看過房子,租金貴不可言,十分次等地區,交通略便.樓齡略新,便要價幾達她一個月薪水。
小凡駭笑道︰「這倒好,杜絕同居。」
她的同事嘆日氣,「造就不少听話兒女。」
「那麼,我們要住在家中到幾時?」
「家父說,三十歲之前,一定要把我趕走。」
「我的天!本來還想我行我素,絕不委屈自己,看樣子不行了,新老板幾時來?拚
老命還得拍馬屁,早一天升級好過晚一天。」
「真是,速速拿到房屋津貼是正經。」
「慫恿你搬出來的人有什麼貢獻?」
小凡抿嘴笑一笑,「他呀,他精神工無限無極地支持我。」
女同事十分慧黠,立刻附和。「我也是,看我們多愛你。」
很參原因,都使小凡躊躇、氣餒、落寞。
「小凡,也許我們可以考慮兩人合租一層兩房公寓。」
道是好辦法,可是,小胡住哪里?
「除非你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