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棋的二姐二姐夫十分健談兼夾風趣,一直陪我閑聊,小棋坐在我旁邊,只有令棋,在甲板曬太陽,害我要費神用一只眼楮吊住她。
忽然她躍下水去,朝太陽游擊。
我忍不住,站起來,伏在欄桿上去看她。
老周他們相視而笑。
不遠之處泊有一只流線型最新式的船,長約五十公分,上面音樂開得震天響。時髦男女不住扭動跳舞,其中幾個見令棋游近,竟伸手召她。
是一種直覺,我渾身緊張起來肌肉抽搐。"。
為什麼?
船上漆著的名號是安德利安。
A!
我呆呆看著令棋胡安德利安號游近。
"是他了。"
我轉頭,小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來到我身後。
我著魔似問︰"是誰?"
"快過去,"小棋說,"快過去帶她回來,去呀。"
我還在發怔。
小棋伸手推我,"去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誰?"
一激動,顧不得上身有棉背心,有牛仔褲,飛身跳下海水,朝令棋游去。
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衣服下水後失重,卻不顧一切,一支箭般朝令棋射去,水花飛濺。
不但老周他們鼓起掌來,對船的人也歡呼,令棋詫異的往回看,見是我,停在水里,十二分驚奇。
必須承認,水中的她,似一朵芙蓉。
我竭力伸手出去,抓住她,傻傻地看車她。
她先是駭笑,繼而溫柔地拉住我的手。
安德利安號上的年輕男女叫我們︰"歡迎歡迎,歡迎所有戀人。"
我與令棋上了安德利安號。一個皮膚已曬成棕色的男子迎上來。一照面,第六感覺已告訴我他是誰。心平氣和地說;"閣下定是安德利安。"
他一怔,隨即籟灑地笑,''正是,在下姓歐。"
令棋遞給我一塊大毛巾,我取餅擦擦頭發,同令棋說︰"請給我取一杯拔蘭地暖身。"
令棋走開。
安德利安歐笑笑︰"大男人不難做,要美麗的小姐服從你,可就難了。"
我看著他,只覺他條件勝我千萬倍,要人有人,要財有財,如果真是他,如何能怪安琪舍我而去。
我平靜地問︰"歐先生可認識陳安琪?"
他怔住,表情很古怪,有兩個可能︰一是一時想不起陳安淇,二是不明何以陌生人,一照臉便提起陳安琪。
這是只歡樂游艇,人們說著笑著,不停喝不停吃,一邊跳一邊唱,但我心中沒有半絲快樂。
"陳安琪?"安德利安歐不置信的反問。
'是,安琪。"我聲音很溫和。"你是她什麼人?這句話證明他認識她。
"你是她的…朋友吧。"
"是,但安淇已經去世。"我看著他,"一年多了。"
"你是——"再大方的他也起了疑心。
'我姓方。
"啊。"他立刻明白了,感光那麼快,反應迅速,馬上退後一步。,他的思想起了聯鎖反應,隨即又想到安琪已經不在,我倆不成情敵,表情又松懈下來。
"你是A?"我說。
他點點火"請到艙里來"
他給我∼杯酒。
渾身濕漉漉,我也不覺得凍。
他問︰"你都知道了?"
"她托人把真相告訴我,不忍再瞞我。"這是實話。
棒了∼會他問︰"你承認人有變心的權利?"
"我承認她有選擇權。'。
"我們倆在扎幌見面,乘不同的班機分手,結果飛機失事。"歐的聲音有一絲遺憾。
"你打算同她結婚?"
他揚起一條濃眉,"結婚?"
我心平氣和,"她是一個好女子,你把她自我處帶走,不想予她一個正常的家?"
"但安淇不要正常的家,她不想上班下班煮三餐,她先厭倦這一切,才決定跟我走,你至今不明白?"
我忍不住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他聳聳肩,'我最大的本事便是什麼都不做過其∼生。'"
再傻我也明白了。這種意境不是我可以了解,我只是一個平凡人。
厭倦之後就分手,能過多久就多久,他們追求的,是歡樂。
這時令棋已探頭進來,"方,你在這里。"歐籟灑地伸伸手,"多麼漂亮的小姐,彼此彼此。"
"安德利安——"∼位金發女郎叫他,身隨聲至,蛇般纏上他身子與他接吻。
我同令棋說︰"我們走吧。"
安淇錯愛了他……'我太知道安琪,她不過希祈在過分沉悶的生活中得到些許色彩,她並不擅玩,她高估自己,結局是悲慘的。
我與今棋游返自己的船。小棋大力地拍手。我擁緊她,她又幫我一次大忙。周太太笑,"你看方多緊張,舍命撲出去把你拉回來"
老周也笑,"瘋了,我從不知他能游得這麼快,似水怪。'。、
二姐夫說︰"現在追女孩子簡直講拼老命嘛,
幸虧一年前已娶了老婆。"二姐白他一眼,"那船上有惡魔?
令棋不語/
我去艙內換衣服。
安琪,多謝把一切真相透露,你原不必如此,你原可在我心底永遠留一個好印象,讓我永生懷念你。
深深嘆口氣。
小棋張望我,"小阿姨,方叔叫你進來。"
小棋是整件事的主謀,這小家伙,真愛煞了她……
令棋坐在我對面,我使勁搔濕頭發。
"干麼眾目睽睽下發神經?'
我傻笑︰"要不不做,要就有證人。"
她側著頭,不置信沉悶的老木頭忽然變得滑溜。
我終于說︰"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
小棋把這些全听在耳內,隨即用稚女敕的聲音出去張揚,'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像一支流行曲……大人們齊齊說"噓——"
是安琪給我新生。
我沒有錯愛她。
雙目又一次潤濕。
(完)
為著舊時
下午五點就出來了。
沒有通知人,也自然沒有人接。
並沒有實時去找投宿的地方,只在市中心閑蕩。
人,無數的人擠在街上,從來沒有看見過那麼多的人,猛然驚醒是下班時分。
年輕人特別多,走路都有一種特殊的節奏,衣服磨擦的聲音,刷刷刷,像軍隊。
他們都要到什麼地方去呢?是事業的巔峰,抑或理想的國度?
真羨慕,那麼整齊那麼漂亮,女郎們一式的濃妝短發套裝高跟鞋,令局外人自慚
形穢。
坐在咖啡座叫杯礦泉水,發了許久的呆。
到什麼地方去呢?
銀行已經休息,沒有現款怎麼走路?
可以覺察到,這兩年來,社會已發生許多變化,短短二十多個月,對別人來說,
不過是平常的數百天,但對我來說,恍然隔世。
疲倦的站起來,該去投靠什麼人呢?
先得問問自己,最想見的是什麼人?
找到公用電話,還得細看使用指示,放下硬幣,撥動號碼。
熟悉的聲音來接听電話。
我僵硬的面部肌肉略為松弛,露出一絲笑容,低聲問︰「菊新,菊新?」
對方呆了一呆。「請你等一等。」然後提高聲音︰「媽媽媽媽,你的電話。」
媽媽。
是菊新的孩子。聲音同菊新一模一樣,那小女孩不過三、四歲模樣,怎麼大得這
麼快?天忽明忽滅,孩童忽小忽大,呵,時間就這樣溜走。
「哪一位?」
「菊新,我就是湯毓駿。」
她沒有實時作出反應,足足靜默三秒鐘,我緊張的等她開口。
菊新歡呼。「你在哪里?」她一腔熱誠盡發揮在這四個字中。
老好菊新。
上帝可憐我,給我菊新。
「街上。」
「我馬上來接你。」
「菊新,銀行關了門,我只想借宿一夜。」
「你在什麼地方?」
「單身女人真不容易--」
「夠了,我立刻開車出來。」
「我知道妳住址。」
「我們搬了家,在同一區,但地方比較大,你恰好可以住書房,幸虧電話號碼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