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能這樣見到家明,我實在太高興了。
家明月兌了外套,坐在客廳里等我。
見到我下來,他笑了。
「果然換了衣服,是漂亮得多了。」他說。
我笑得很開心,看是不是?差不多的一件衣服,家明這麼的稱贊我,阿棋卻諷刺我。
想到阿棋,我才發覺今天我才第一次想到他。
他在做什麼,有沒有去街?
他見到我與家明,我想他不會不開心。
我得介紹他與家明認識了,他們小時候雖然也見過頗多次數,但是隔了這麼些年,也該忘了。
介紹他與家明,準沒錯的,我決定了。
「怎麼了?」他看著我。
「家明,你不累?」
「不累,飛機上也有休息的。」他說。
「爸媽好吧?」
「好。」
「女朋友好嗎?」
他一怔。
「女朋友?」他啞然失笑,「我有女朋友嗎?」
「怎麼沒有?你騙誰?她是金頭發的?紅頭發的?」
「笑話,一個也沒有,信不信由你!」
他說得是那麼肯定,我又樂起來了。
「不會吧?」我故意再問︰「那麼久了。」
「當然打個招呼那些女朋友是有的,如果連那些也沒有,我竟不是變了騙人?但是誰會去想她們!」
我笑了。
听家明說話,真是一種享受,令人心花怒放。
「家明,你不用睡一覺?」我問他。他答︰「我回家睡好了,到這里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你,見你,也不疲倦了。」
他笑起來的神情,實在迷人得很。
媽出來說︰「讓家明回家休息一會兒吧。」
「要不要?」我問他。
「也好。」他考慮了一會兒,「我明天再來?」
「明天早一點來吧。」媽說︰「我弄幾個菜,你來吃午飯。」
家明說好。
我送他出去,門口停著一輛雪白的大車。
「明天我來接你出去兜風。」他告訴我。
我向他揚揚手,他關上車門,把車子開走了。
我站了很久,然後我決定上阿棋那里一次。
阿棋在看書,身邊放著一大疊武俠小說。
「嘩,看武俠小說!」我走過去嚷。
「有什麼不好嗎?」他白了我一眼。我不與他計較,反正我有點習慣這個人的怪脾氣。
「阿棋──」
「我知道了,你表哥回來了,是嗎?」
「咦,你怎麼會知道?」
「怎麼不知道,門口泊著輛大車子。」聲音是冷冷的。
「你倒像偵探一樣,怎知道那車子不是別人的呢?」
「你家從來沒有親戚朋友開那種車子的。」
「是嗎?」我問。
「當然了,留學生,派頭也兩樣點,那像我們,土包子一個,什麼都不懂。」
「阿棋,」我很難受,「你沒有什麼不妥吧?」
「呵,我不妥的地方多著呢,信不信由你。」
「阿棋,你怎麼了?」我問︰「不要這樣。」
他看我一眼。
「我哪里得罪了你了呢?阿棋。」我問。
「你沒有得罪我,千萬不要說這種話。」
「阿棋,你是要趕我走嗎?」我問他。
「沒有的事二
「那你怎麼不好好的跟我說句話呢?」
「現在你表哥呢?」阿棋問。
「走了。」我說。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會過來。」
「笑話,阿棋,我過來是找你談正經事的。」
「什麼正經事?」
「阿棋,我想你與家明見一次面。」
「什麼?」他跳起來。
「你沒有听見?」
「笑話,我為什麼要去見他?」
「沒有誰去見誰呀─.大家一齊玩玩而已。」
「我沒有興趣玩。」
「你怎麼了?」
「沒有怎麼,我預備趁暑假好好的休息。」
「我沒有妨礙你休息呀!」我膛目結舌。
「我不是說你妨礙我。」他放下了小說。
「阿棋,你怎麼老與我作對呢?」我說︰「我們現在也大了,別老嘔氣好不好?」
「小貝,你怎麼老不了解我心事呢?」
他嘆口氣。
「阿棋,你沒事吧?」我不悅的問他。
「你要我怎麼呢?」他無可奈何的攤攤手。
「沒要你怎麼樣,只要你多露露笑臉。」
「我笑好了。」
他抿了抿嘴。
我笑了,「你看你的樣子,像小孩子一樣。」
「誰更像小孩子呢?」他問我,「你還是我?」
「不與你多說了,你這人真是天曉得!」
「慢著!」阿棋問︰「你晚上約了你表哥嗎?」
「沒有!」
「那麼就多坐一會兒好了,時間多著!」
「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天地良心,我幾時有不歡迎你?」他跳起來。
「好了,阿棋,我們別吵了好不好?」
「我從來沒好好的與你講過話。」他憤憤的說。
「什麼話。」我問。
「你最好的全給了別人,你的笑、你的快樂,你的──把眼淚、煩惱什麼的都留給
我,你不像話。」
「你說什麼呀?」我莫名其妙的問他。阿棋住了嘴,「算了,你懂得甚麼!」「我怎麼不懂?你這人!」我皺著眉頭,「講話吞吞吐吐,听也听不清楚。」
他看了我一會兒,微微的笑了。
「我不明白你。」我說。
他低下了頭,自己的手互相握著,不出聲。
「氣了?」我問。
「沒有。」
「沒有就到我那邊去坐坐。」我說。
「不去了。」
我索性躺到他床上去。
「你月兌了鞋子好不好?」他問我。
我只好月兌了鞋子。阿棋,從來不放松我,哪像家明,什麼都笑笑算數,從來不斤斤計較。
這是家明的好處。
與阿棋在一起,比較起來,是乏味得多了。
于是我不聲不炯的坐了下來,看看他。
阿棋的臉圓圓,眼楮也圓圓,鼻尖有點紅,是上次去海灘曬的吧?
「想說什麼?」他問我。
「沒什麼,」我說︰「看看你總可以吧?」
「我又有什麼好看呢?我又沒有大汽車。」
「阿棋,你再那麼看,我就真生氣了!」我說︰「什麼大汽車不大汽車的?路上無論有哪個男人開大汽車,我就跟他跑?你荒謬!」
「好好,就算我荒謬好了,對不起。」
「阿棋,你怎麼了?好像有點魂飛魄散似的。」
「我而且快要進瘋人院了。」他低著頭說。
「你這人,講話永遠是酸溜溜的,干什麼?」
「我精神不好。」
「那你怎麼不早說?」我問。
「沒有什麼。」
「那你今天晚上是不出去的了?」我問。
「你想出去嗎?」
「廢話。」「我精神實在不好,我有點胃疼,吃不下東西。」
「看醫生吧,好不好?」我問他。
「沒有用的。」阿棋說。
「那我回去了。」我說。
「小貝──你在這里陪陪我可好?」他問。
「陪你?」我睜大了眼楮,「干什麼?」
「行嗎?」
「當然行,我就坐在這里陪你好了,反正我回家也沒什麼事干,但是你可不準說我煩!」
「不會的。」他說。
我打了一個呵欠。
「放了假便好像沒什麼要做的。」我說。
「你可以常到這里來。」阿棋忽然說。
「咦;你以前不是老趕我走的嗎?」我問。
阿棋的臉紅了起來,「現在不會了,你也大了,不會搗蛋了吧?」
我搖搖頭,「你這人,主意改變得飛快。」
我月兌了鞋子,坐在他床上,盤著腿翻畫報。
「要口香糖嗎?」他問。
「你說什麼?」我呆住了。
「口香糖。」地聳聳肩。
「阿棋,我一向知道你最討厭!」我指著他。
「現在不討厭了。」他說。
我笑了起來,「你這人!真是天曉得。」
「喏,你吃吧。」他遞給我一大包口香糖。
我拿在手中,反而不想吃了,天曉得。
以前我老在他面前嚼口香糖,一半是因為他討厭我那樣做,現在既然不討厭了,我還做來干什麼?
他看著我。
「阿棋。」我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