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這四個丫鬟是主子特地派來伺候您的。」阿升必恭必敬地站在綠梅身旁,如同他伺候厲風行一般。「福兒、樂兒、喜兒、慶兒,還不快跟少夫人請安。」
「少夫人好。」
「得了。」綠梅按著隱隱作疼的眉角,搞不懂厲風行究竟在想什麼。這里是青樓,他送了四個小丫頭過來,哪天她們要嫁人了,名聲多難听。「阿升,給她們一筆錢,遣她們回去吧。」
「少夫人,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她們手腳很利落的,還是我給換年紀大一些的給您使喚。」
「阿升,我不用丫鬟,要你家的爺別忙了。」瞧她們一臉像被推入火坑的樣子,綠梅多半猜得出她們的心思。迎春閣不是個適合她們的地方,即便跟著她不用接客,卻難免會受到一些客人騷擾。
那會在心里留下難以抹去的傷痕的……
「少夫人,不成呀。主子說要是您拒絕,要懲罰這四個丫頭的。」一見綠梅起身準備離去,阿升連忙站到她面前,好生苦求。
「少夫人,別趕我們啊。」福樂喜慶四名丫鬟也立刻跪下。
「妳們……」綠梅頭疼得快炸了,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這個頭餃壓得她脖子好酸。「阿升,你跟你家爺講,請他把四個丫鬟收著自己用吧。」
既然阿升擋去她回房的路,綠梅一轉身,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又要出門?」正當綠梅步出一步,厲風行正巧與花富甲看完飾品成品回來,瞧過滿臉無奈的阿升,大體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綠梅不因厲風行的問話而停住腳步,直直地走向門口——
「那四個丫頭都給我各打三大板,趕出——」
「你……厲公子,你別責罰她們,我真的不需要丫鬟服侍。」
一听厲風行要責罰那四個丫頭,綠梅馬上停下腳步阻止他。她真的愈來愈不懂眼前這男人腦袋里裝的是什麼,或許她根本沒懂過他。
三年夫妻,見不到幾次面,又能了解他多少?
「為何?有四個丫鬟為妳分擔,省得我老是找不到妳。」厲風行一臉冷峻,說出的話平凡無奇,卻讓綠梅心里不停地滴著汗。這男人分明是在報復。
「我……厲公子,這是迎春閣,是青樓呀。你把這四個小泵娘送進這來,她們下半輩子不就毀了嗎?」她的下半輩子已是無望,注定老守迎春閣,可那四個小泵娘嬌滴滴的,就算賣到大戶人家當婢女,也好過來這活受罪。
「我不在乎。」
「我在乎!」
綠梅氣呼呼地護在福、樂、喜、慶面前,放大膽子瞪著厲風行,嚇壞了阿升與花富甲;一來是平時柔弱的綠梅竟敢出言相抗,二來是厲風行臉上微揚的笑紋。
厲風行淺淺的笑,比花富甲嚎啕大哭更令阿升感到可怕……
綠梅從來不曾忤逆過他的意思,尤其在她還是厲家媳婦的時候更是千依百順,不僅依厲風行的命令,也順厲老夫人的意見。
可她依的是對的事,如今厲風行硬推著小泵娘入火坑,這兒是她的地盤,說什麼也不能放任他為所欲為。
「我不做蝕本生意。」厲風行淡淡一瞥,掃過綠梅因怒氣而微紅的嬌容,臉上的得意一閃即逝。
「我只是不收,你哪兒做了蝕本生意了?」綠梅背過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丫頭們,沒瞧見厲風行與阿升在空中交換的眼神,似乎藏了什麼詭計。
「買了無用,便是蝕本。」厲風行刻意指向臉色發青的丫頭們,雙目不移地鎖住綠梅的反應。
他就是要激起她壓抑許久的自我。
當然,他也要得到讓他滿意的結果。
「你……你……」綠梅搜尋腦海半天,找不著適合的詞句能有力地反駁他。厲風行在商言商的本事竟拿來欺侮姑娘家,羞也不羞!「那我買下她們四個總可以了吧?」
「可以。由迎春閣主事買下,當然可以。」厲風行話中有話,特別強調迎春閣三個大字,好讓綠梅能夠在頃刻間明白他意指為何。
「你……」綠梅雙手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里,恨不得往他臉上招呼兩拳,讓他知道個性再溫馴的貓兒也是有脾氣的。「總之,她們不能待在迎春閣里。」
就算素行再良好的姑娘,一旦待過青樓,身上就有道消不去的烙痕,光是他人鄙視的眼神就夠讓人失去活下去的力量,這個男人懂是不懂嚴重性呀!倘若今天跪在這里的是他親妹子,看他還能如此狠絕嗎!
「那好,一人三杖,逐出——」
「厲風行!」綠梅氣得跺腳,嬌嗔的模樣完全巔覆過往他對妻子的既有印象。「我不管!我不收下她們,也不準你打,不準就是不準!」
阿升與花富甲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不知該豎起拇指稱贊綠梅的勇敢,竟敢如此對厲風行說話,還是哀悼綠梅不知死活的行為。
相較于他們兩個的臆測,厲風行顯得相當冷靜自持,心里頭卻是暗潮洶涌。
她是在同他撒嬌還是撒潑?
「我不做蝕本生意。」厲風行刻意背過綠梅,絲絲暖意化了他臉上的冷冽,為她。「妳拿什麼換?」
「我……好!那厲公子想要什麼?請開出條件。」綠梅定定地望著他偉岸的背影,總有股不小心把自己賣了的悔意堵在心上。
「好,那就……」厲風行略一停頓,深深地牽引著眾人的好奇;待他回過身來,緩緩地吐出接下來的字,綠梅已經來不及阻止。
「我、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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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妳。這句話多引人竇疑!結果只是要她別在他到來之前離開迎春閣。
那四個小泵娘是離開這兒了,可卻也多了兩名不速之客,成天在綠梅眼前走過來晃過去的,雖然不是很礙眼,也夠讓她頭疼的了。
以往兩人還是夫妻時,多半時間不見夫婿身影;現在離異了,卻是天天見面。以往在厲府,見面不出三句話,厲風行便窩到書房直到就寢時分才回來;現在不管她在做什麼,只要他出現在迎春閣里,一回頭便會發現他只離她一步遠。
幸好他不再追問她的過往,這倒讓她松了一口氣。
「桑嬤嬤,今年染坊新染的湖水綠及赤玫瑰花色極美,幫姊妹們各添兩件新衣;還有鉛粉雪花膏,該買的、該置的都別少。另外,姊妹們要寄回家的家用也別忘了。」綠梅一一交代,心底多少盤算著該為桑嬤嬤請個幫手,免得待她處理的事務過多,一忙就給忘了。
「是。」听完綠梅交代的事項後,桑嬤嬤便領了幾個花娘離去。
通常綠梅只需交代下去,自然有人會替她辦好,其余時間不是教其它花娘彈琴,就是待在房里看書、畫圖,但綠梅已經持續近一個月不到開業不回房。
起因便是那行徑令人捉模不定的厲爺厲風行。綠梅總不好把他引回房吧?所以這陣子,她都在大廳或二樓陪他,直到他離開迎春閣為止。
算一算,也該到他返家的時候了。
「喝。」
厲風行放了一碗雞湯到綠梅眼前,熱氣氤氳;綠梅微微地蹙眉,卻還是拿起調羹,一口一口地輕啜雞湯。
雞腿肉炖得軟女敕順口,調羹輕輕一撥就是一塊雞肉,滋味更是說不出的好。
不過,接連喝上個四、五天,即使再最美味的食物也會形同嚼蠟。
若非這也是條件之一,綠梅說什麼也不會听話地喝完這碗蠟油……
「你也該回去了吧?」綠梅拿起手絹輕拭嘴角,偷偷地望著堆在他眼前的賬冊,少說也有十來本。厲家家大業大,若不是厲老爺從小教導厲風行,將他帶在身邊學著談生意,恐怕一接下厲府的家業,不是忙得焦頭爛額就是損失泰半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