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女士笑,「屆時見。」
別人求之不得,百歡卻視作畏途。
周末到了,百歡硬著頭皮妝扮起來,有人生日,穿黑色不好,她換上一套紫藍色套裝,唉,人靠衣裝,女白領收人三份一全花在這里了。
到了袁女士家,還沒按鈴,女佣人便來開門。
客人不多,氣氛十分融洽。
袁有德親自迎出來,有點詫異,「百歡,你的朋友呢?」
「她——」百歡有口難言。
一個謊言接另一個,她負擔不來。
「是否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元?」
「是,她怕累。」
「今天晚上,全部是最熟的朋友,見個面不妨。」
百歡已留意到了,一對一對,全女班,打扮得十分合時,並沒有人刻意穿西裝,人人自然、大方,看上去十分舒服。
袁女士顯然把百歡當她們一份子,所以特別親切。
片刻她笑著抬起頭,「呵,我的伴侶來了,我介紹給你認識。」
百歡抬起頭,她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認出她是頗有名氣的歌星郁思韻。
百歡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祝你生日快樂。」
那郁小姐笑,「老啦,廿四歲了。」
百歡開頭覺得如坐針氈,漸漸松弛。
她喝著香檳,同身邊客人聊天,彼此象姐妹一般閑談。
有幾位女士屬于文藝界,談到她們工作,令百歡見聞大增。
百歡十分詫異,這班女生有見識、有膽色,經濟獨立,全部是精英,她們只是在感情方向取舍不同而已。
十一時許,百歡向袁女士告辭。
袁有德笑,「不想對方久候吧?」
百歡只是唯唯喏喏。
回到家,母親還沒有睡。
「是同男朋友約會嗎?」
「不,是班女士。」
「百歡,你也該留意一下有無可能的對象了。」
百歡半晌才說︰「我不擅鑽營。」
母親嘆口氣,「笨媽生蠢女,怪不得你。」
百歡勉強笑「也許,傻人有傻福。」
「幾時去度假松一松?」
百歡想還清那筆醫藥費,哪改花費。
以後一段日子里,真得感謝張若寶替她保守秘密。
但是袁總卻已肯定百歡是她們一份子。
她時時邀請百歡參加聚會,百歡推一次,也得接受一次,袁總習慣問起百歡的另一半。
在公事上,袁總也刻意提拔王百歡,漸漸有人說話,百歡也留意到,她一個約會也投有了,周末老呆在家中。
本來偶然小章小林小孫還會打個電話來請茶請飯,此刻全體銷聲匿跡。
她當然知道原因︰他們肯定她對異性不感興趣。
百歡啼笑皆非。
但是工作上卻獲得前所未有的順景。
在袁總的帶領下,無往而不利,有幾宗計劃水到渠成,任何人做都一樣出色,可是袁總卻把機會全留給百歡。
張若寶取笑百歡︰「因禍得福。」
一日,袁總叫百歡下班後到她辦公室去。
冬日黃昏,天黑得早,氣氛有點異樣。
她開門見山說︰「百歡,我將離開宇宙公司。」
百歡一怔,心中卻放下一塊大石。
太沒良心了,袁有德可說是她的恩師,「百歡,我想帶你一起走。」
百歡嚇一跳,不出聲。
如果跟著袁總走,她這輩水洗不清。
袁女士何等明敏,一看她神色,便問︰「你有躊躇?」
百歡歉意說,「我有家庭負擔。」
袁總有點失望,「那麼,我如失右臂。」
百歡內疚,「友總,你太夸獎我了。」
「我不勉強你,百歡,那麼,下月我宣布你升級後才走。」
「袁總,你太幫我了。」
袁女士笑,「我們這種少數族裔必需互相照顧,況且,你倒說說看,誰的工作表現比你更好,我相信同事們也心服口服。」
「袁總,你不惱我吧。」
「人各有志,我們維持聯絡,還有,這件事請嚴守秘密。」
百歡出去了。
月初,公司宣布王百歡又升一級,同事們嘩然。
「什麼叫做平步青雲,請來看王百歡。」
「羨煞旁人。」
「鴻運當頭。」
袁總一共帶著六個人離開宇宙。
那個月底,百歡去人事部清還債項。
張若寶說︰「你己無後之憂,不必還款。」
「不,我于心有愧。」
「傻子。」
「你說得一點不錯。」
若寶問︰「男生都遠離你?」
「你也發覺了?」
若寶挪揄,「不吃羊肉也一身騷。」
百歡不出聲。
「這回你這個孝順女兒犧牲可大了。」
說也奇怪,還清債項之後,失眠癥不藥而愈,人也長胖了。
袁總離開宇宙一事十分轟動,對于王百歡沒有跟隨離去,謠言紛紜,百歡不于辯白。
百歡心中有數。
她得把那件不愉快的事件洗刷掉,這也許是唯一機會。
半年後,獵頭公司找她,談妥條件,她也決定離開宇宙。
若寶說︰「那時跟著袁總走多好,你現在出去孤軍作戰……」
「我有點實力。」百歡微笑。
「可是有人鋪路的話,差好遠。」
「個人長遠還是得靠自己。」
「假使袁總是男人呢?」
「我做法也一樣。」
若寶嘆口氣,「這樣倔強,你遲早要吃虧的。」
百歡笑,「把我說得太好了,我十分奸詐,又懂得把握機會,這點你是知道,不離開宇宙,就不可能有新開始。」
新的一年。她到金星公司辦公。
雖然辛苦,新環境卻使百歡的精神為之一振。
很快結識到一班年紀相仿的新同事,周末,假期,又開始有社交活動,金星的員工福利辦得十分好,百歡比從前活躍。
新同事陳顏笑說︰「百歡有一件事,非常私人,不知該不該問。」
「你盡避問好了。」
百歡當然知道她想問什麼,正好乘機澄清謠言。
「他們說你——」
百歡斬釘截鐵地答︰「不是真的。」
「咦,」顏笑說︰「反應十分激烈,何故?」
「我不反對人家的取向,亦絕對沒有歧視成分,但是,我自己卻不是。」
顏笑一愣,「你不是工作狂?」
「什麼?」
「我看你十足十足工作狂。」
百歡呆住,只說她是工作狂嗎?
她繃緊的五官松弛下來,原來不是說其它。
「不用否認了,」陳顏笑說︰「天天在公司留到七點,還不承認?」
百歡低下頭,不出聲,如釋重負。
在這段日子里,袁有德嘗試約會百歡,百歡總是借故推辭。
「母親身體欠佳,需要照顧。」
「本周末正好要出差。」
「已經約好人了。」
三兩次之後,袁有德聞弦歌而知雅意,象她那些洞悉世情的人,也無所謂失望,非常識趣,自動消失。
若寶輕輕說︰「我還以為你會連我一起疏遠。」
「想是想,又不舍得。」
「袁總待你最好。」
「是,」百歡羞愧,「我知道。」
「不過你也做得對,最近,我听說她與郁思韻分手,你確應避一避。」
百歡連忙為袁總辯白︰「連你都誤會,她們也不是逢人都拉在身邊當作拍檔,同我們一樣,有所選擇,有時更為挑剔嚴格。」
若寶說︰「我老覺得她們找對象比較難。」
百歡感慨,「我同你又何嘗不是。」
一句話說到兩個年輕女子的心坎里去。
「看來看去,市面上都沒有理想角色。」
若寶抱怨︰「要人無人,要才無才。」
「更不要說是貝字那個財了。」
兩人唏噓一番,隨即大笑起來。
半夜,母親見她未睡,與她談幾句;「找到對象沒有?」
「已經在努力了。」
「宜速戰速決。」
「知道。」
「我還有你,你又有誰?」
「媽媽,請去睡覺,不用為子女前途擔心。」
母親回寢室去,百歡只覺無味。
到下半年,事情便有了轉機,王百歡與張若寶幾乎同時找到理想伴侶,她倆慶幸不已,百歡說︰「幸虧我也有,否則真會妒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