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玀,真的快要成一只豬玀了。
誰會娶像我這樣的女人?好吃懶做。
人家一天不知要做多少事情。
即使是家庭主婦吧,還得帶孩子管家務,一日打理三餐,就算有佣人幫手也還離不了做總指揮的職責。有些女人還要能干呢,在外頭有工作不要說,在家也要出一分力!從早到晚,一雙手不停,不知道要應付多少壓力,但是她們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在公司與家庭中同時得到溫暖。
越想越遠了。
我又打了一個呵欠。
眼楮漸漸合攏。今天會不會有人來探望我?
他們也是藉此進來玩吧!
他們看著我只會笑。大慨是沒有見過我這麼懶的女孩子,也有可能是替我將來的婆家不值。
「起來!」
我跳起來。「誰?」
「你姑姑。」
「小泵姑!」她怎麼進來了。
只見小泵姑滿臉笑容坐在我身邊。
「來看看你,我的天?做到底胖了多少?」
「恐怕有五磅。」
「你要當心,」她說︰「「胖下去不得了。」
「今天又不是假期,你怎麼來了?」我問。
「特地告假,來看一個朋友。」
小泵姑今天打扮得一身白,好不精神美觀,她面孔上有一股少見的喜氣,真特別。
「什麼朋友?」我問。
「一會兒我介紹給你認識,我約了他來吃中飯。」
「男朋友?其實小泵姑的男朋友也挺多。」
看樣子不止是男朋友。
我又問︰「可以談婚嫁的男朋友?」
泵姑點了一下頭。
我高興得跳起來,「誰?是誰?」
門鈴晌了小泵姑親自去開門,我把脖子伸得老長,去看看那位幸運的男士是何方神聖。
只見小泵姑迎著他進來。
是他!
是那位工程師!
我心中先是強力的失望,又是強力的歡喜。
真沒想到。
我那仲夏夜之夢,只有廿多小時長。
我連忙招呼他,他坐在我們姑佷當中,禮貌的招呼我,說已經見過面。
我用手模著頭。
小泵姑說得對,好的男人,多數已是別人的丈夫或是男朋友。
不過,不怕來日方長,在以後的夏日里,我一定會找到我的那一位,並肩作戰,共渡人生難關,一定。
我又笑起來。
大情人
他誠然是個英俊的男人,五官配合得無瑕可擊,長挑身材,穿著時髦而不搶眼的衣裳,三十八歲,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年輕,事業爬到最高峰,有他自己的游艇與別墅,而且未婚。
他未婚是真正的未婚,不是外頭有三個私生子的那種未婚。追求他的女人自然是多的,多至無法枚數,盡避他挑的嚴,十多年來也戰績不凡,數起來一連串說下去,恐怕要好幾分鐘,那種一夜風流的不算,有一兩年交情以上的不少。
這樣的一個男人,女人還對他趨之若騖,是我所不能明白的。
這個男人,是我們老板的最好朋友。
我老板是一個好人,對我就不怎麼樣,他老喜歡調動我,別人的擱在一張椅子上就是六年多,動也不必動,閉著眼楮也能把日常功夫做出來,他不會做嗎?不要緊,給他能干的助手幫他。
我呢?狗屎垃圾一腳踢,連女秘書都被他抽調出去,有什麼信件自己打,報紙自己剪,專門叫我到新部門去座鎮,自生自滅,也不必向他報告,總而言之,那個部門上軌道之後,我也一該被他調到別的地方去了。
你可以美其名曰「能者多勞」。
我很少那麼想。
我之所以沒有離開,是因為他每年加給我豐厚的薪水,而且真的給我自由,只要我一星期同他述職一次,功夫雖忙,畢竟不必看人眉頭眼額。
這是我老板,生活正常,姿態正派,婚姻美滿,有三子兩女。
他的最好朋友是甄自強,城中有名的公子。
老甄時常來找我們老板,坐在那里據說好幾個鐘頭都不動一動,滔滔不絕的訴苦。
我找老板的時候見過他好幾次。
當時他的女朋友是名歌星崔露露。
那個崔露露並非掛個虛名兒的小撈女,人家真的灌唱片,登台表演,一年賺千萬以上,同老甄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因此兩個人相持不下,走了許久也不見結婚。
我老板同我說︰「我勸他結婚,石澳的房子裝修得那麼美奐美輪。」
我心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我說︰「我只希望有一個小幫手,如果有個女孩子幫我,我就比較走得開。」
他朝我瞪眼,「然後空閑的時候對牢對方擦指甲油、哈哈傻笑?」
這個王八蛋,我忍住氣,「沒有道理叫我死挺。」
「小姐,不是說我要請人就可以請得到,上面還有董事局呢。」
「請個三千元月薪的女孩子也得上董事局?」我忍聲吞氣,「如果你允準的話,我自己出錢請一個。」
「听听這口氣,改明兒你還告訴我你要出去自己開公司呢。」
我拍案而起。
他又安撫我,「今年年底……也許。」
我心中咀咒他一千次。
「月復誹我?」
我長嘆一聲。
這個時候那個甄公子推門進來,我瞪他一眼,這個人好不空閑,吃飽飯沒事做,太可怕了。
我站起來離開。
老板叫住我,「你認得甄自強?」
我淡淡的點點一頭,仍然推開門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咬住鉛筆頭,拚老命的做稿子,預備在下次會議呈上。
有人敲門,我說︰「進來。」
他進來,我抬頭,是甄氏。
咦,有何貴干?
我詫異了。一臉的問號。
他倒開門見山︰「一起吃午飯?」
「我?」我再問一次,像是沒听懂。
「是。」他微笑。
「我走不開。」我歉意的說︰「許多功夫要趕上。」
他也像是沒听懂,「可是你總得吃午飯呀。」
「有兩種吃法,」我說︰「一是花兩個鐘頭同你出去吃,一是花十分鐘在辦公室吃飯盒子。我決定采取第二個法子,我實在走不開,一些東西我下午兩點半有用。」
「我叫你老板放你假。」
不再去理睬他,繼續工作。
他仿佛從來沒有被拒絕過,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我朝他笑一笑,說聲「再見」。
他才出去了。
我停下手來。
那里有我形容得這麼忙。
拒絕他,當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他請我吃晚飯我還沒出去呢。午飯?他以為我是十七八歲的小毛頭,哄一哄就上手,顛著同他出去玩,揩到一點吃的穿的,立刻以為飛上枝頭作鳳凰……我早已成了精,哪里這麼容易就擺得平。
我冷笑一聲。
請我吃午飯!真是侮辱!
有些女人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不惜接受挑戰,同公子來往,我沒有一樣的勇氣。
我要是有這種精力,下了班我去學非洲史華哈利土語。
請我吃飯,他把我當作什麼?
越想越氣,他把我當作什麼?
我可不以為一這是一種榮幸。
見他的鬼。
我把頭伏在打字機上許久許久。
等再抬起頭來,已是午飯時分,我叫信差去買了只飯盒子回來,埋頭苦吃。
實際上什麼也吃不下,但是一味硬塞,因為還要應付下午的工作,我是一只快樂的牛,吃飽了草,擠出雪白的牛女乃滿足老板。
老板推開我的房門進來。
一開口他便說︰「老甄請你,你為什麼不去?」
「我為什麼要去?」
「換環境呀,總比在這里對牢打字機吃飯盒子好。」
我調皮的說︰「又不是對牢飯盒子吃打字機,又有什麼關系?」
「老甄約你,你都不去?」老板瞪我一眼,「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今天張三,明日李四,我何苦去湊這興兒?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輪足也輪不到兩次,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點綴公子哥兒的人生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