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極好。」
「你們應該是情敵呀!」
「丹從沒愛過我,」我惆悵的說︰「怎麼個敵法呢?」
「你可有真的愛過丹,我是指,不是對他有好感,而是真正刻骨銘心的愛?」
我猶疑的問︰「那種愛是怎麼樣的呢?」
「听說會失眠、焦急、憔悴、失去食欲、無心做事、心絞痛、失魂落魄……」
我眼楮越睜越大,「不不,我沒有到那個地步……一
美兒也很困惑,「小柔,假使戀愛是那個樣子的,那不簡直是受苦受難嗎?」
我忽然想起剛才的蒂姐,她落了形,戀愛傳說中的征象她全部俱全。
我們稻後便收拾回冢了。
我很矛盾,不舍得丹,但又希望他與蒂姐和好如初,糊里糊涂,心神恍惚。
丹有幾天都沒出現,我想念他。
一日,父母親在閑聊,剛好被我听到他的消息。
案︰「…蒂蒂回來了。」
母︰「是嗎?」詫異。
案︰「听說兩個人要重修舊好,真似一陣風,來去沒影蹤。」
母︰「真剌激,他們的生活直情多姿多彩。」很看不過眼的意思,「要結婚了嗎?」
「快了。」
母︰「不知小柔如何想?」
「她會如何?」父親愕然,「你不是以為她真的愛上了表叔吧?」
「當然不,但是她喜歡他,這件事也許會刺激她。」
「你愛女兒也太過份了。」
母親不響,我很感動,覺得母親無微不至,回到房里躺下。
也許美兒說得對,我並沒有真正的戀愛,但為什麼我悶悶不樂?
第二天,丹來找我,他幾乎是跳躍著過來的,我諷刺他︰「當心跌痛你的老骨頭。」
他說︰「大力水手,我終于決定結婚了。」
「是嗎,」心中更加不悅,「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又不是雙方家長。」
「咦,你是我的紅顏知己呢!」他逗我。
我沒精打采,「我不過是一個年幼無知的大力水手罷了,你少說好听的話來哄我。」
「你令我失望,」他蹲下來看我,「我幾乎肯定你會代我高興。」
我轉過臉不睬他,「我在等大強來,你別在我面前亂晃,他會誤會。」
「好吧,我們明天再見,我與蒂蒂再來找你。」他有點失望。
我索性背著地,我確是不開心。
他過半晌不見有動靜,只好開門打算走。
我又不忍,轉過身子來說︰「喂!祝你們幸福。」
他听了樂得過來擁抱我,「小家伙,我知道你可愛,我們明天見。」他去了。
我深深嘆口氣。
曾經一度,我還以為我有機會可以霸佔地呢。一切不過是夏日驕陽之下一個夢罷了,有點像檸檬水,半酸不甜的。
我躺回床上,很想愁思一番,又不知從何開始,然後就听見一陣狗吠,是大強帶著人家新送給他的小狼犬來看我了吧。
我跳起床,立刻振作起來,暑假還長著呢,改天再覓閑愁不遲,于是大聲叫︰「大強,我在這里──」
我十五歲的憂郁止于此。
抱喜
回到公寓,看到整個沙發上堆滿了秋冬季衣服。
又是左英的杰作,毫無疑問,整份薪水用來買衣服穿,走進時裝店,人家把她當作菩薩般看待,只要售貨員說聲好看,她拿過來比一比,便一模一樣要十件八件。
房間里壁櫥裝不下,便塞進皮箱里,盡避如此,每季還是買新的,光是林林總總、寬寬窄窄的皮帶二百數十條,實在放不下了,也整理出來送人。
我老說︰「這麼新就送人?現擺店里賣的還沒有這麼好呢,這件這件這件,我替你買下來,打個對折吧,省得我去店里挑。」
人家買衣服貴多不貴精,她卻又多又精,錢花光了,整個月啃面包,嘴里淡出鳥來,央求我請她吃咖哩雞飯。
左英是一枝花。
而我,我平常的衣著是白T恤半打,三條粗布褲,再加一雙涼鞋與一雙球鞋──下雨穿球鞋,晴天穿涼鞋,穿壞才買新的,絕不浪費。
我在儲蓄買房子。
可笑的是,我的職業︰時裝模特兒。左英卻是個初級行政人員。
走出去,給人的印象剛相反。
穿得這麼素,也是我的職業病,平時工作時花枝招展,看著各式各樣的時款新裝,差些沒害色盲,一旦有機會休息,只喜歡白色。
我對衣服的潮流自然是熟悉的,所以才不會相信真有人肯花大錢放膽買下一季一分不值的東西。
「浪費。」我惋惜的說。
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哪!無論買什麼,都還有個渣滓,只有穿衣服,沒個底,多多錢擲出去都是浪費。
左英說︰「可是穿著漂亮,走在街上,有人看我一眼,已經心滿意足。」
我情願看別人,那麼貴。
左英穿起這些衣服很好看,她有那個身裁,又肯花時間配這配那,心血與金錢都看得出。
而我是越來越隨便了。
在夏季的時候,把長頭發一狠心剪掉,現在齊下巴,雖是目前巴黎最時髦的樣子,但左英說不好看。「你最大的特點便是一頭好發。」
現在面孔也不化妝,黃黃的,洗得發亮,白T恤、牛仔褲,我喜歡這樣,讓皮膚休息,毛孔透氣。
挽著超級市場買回來的雜物,不知是否會有人誤會我是菲律賓女佣。
我大聲叫︰「左英,你還不出來幫忙,說好今天要做羅宋場。」
自房內轉出來的是一個男人。
男人!
我退後一步,警惕地看住他。左英真是,說好不準把男人往家里帶,她怎麼違背規例?這小子。
那年輕男人用手背擦擦鼻子,笑道︰「是戴琪吧?我叫何永忠,左英到樓下買水果去了。」
我略存敵意,看看沙發上那堆還吊著價目牌的衣服,又看看他,「請坐。」我說︰「別客氣。」
這時候門聲一響,左英也回來了,手里捧看一個哈蜜瓜,看清形是下了重本,怎麼,這姓何的男人值得嗎?
「你們已經認識了?」左英嚷︰「自我介紹過了?」
我表示我要到廚房去。
左英跟進來,關上廚房門,一邊切蜜瓜一邊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要不要我出去看一部電影避開一陣子?」我笑問。
「別傻好不好?我們都快要訂婚了。」左英笑。
「什麼?一直沒听你說過。」我停了手。
「時機還沒有成熟,說來無益,」她笑得一臉春風,「你看他怎麼樣?」
我切蔬菜,「條件一定很好羅。」
「自然。獨生子,父親是很開通的生意人,開建築公司,他自己是建築師,知道文化館?是他設計的。」左英得意洋洋;「找了十年,總算找到了。」
「出去出去,」我說︰「最恨人家比我幸運,別阻看我做湯。」我推她。
「喂,今天我們不要出去吃,純靠你了。」她笑著捧水果出去。
我笑。
最喜歡听到女孩子結婚的消息。尤其是一枝花似的左英。
湯下了鍋,我又準備大蒜面包。我與左英吃這兩樣已經足夠一頓,不知那何某食量如何?
我與左英都能吃,但兩人都長期節食,我怕胖是因為職業,而她怕胖是因為好穿時裝,各有苦衷。
洗淨手我出廚房,順道帶三杯龍井出去。
他們一對兒擠在沙發上看照片。我這時又打量何某幾眼,覺得他英姿爽朗,很有科學家風采,替左英放心了,這家伙在大事上,可不迷糊呢。
「誰的照片?」我順口問。
那何永忠笑說︰「是你的。」
「我的?」我伸頭看一看,「啊,我的職業照片,很肉麻的,非常做作,別看好不好?」
「何永忠說不像你。」
「當然不像,沒化妝怎麼像呢!否則你以為化妝品會這麼貴?」我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