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說︰「好!好得很,當年還是我挑的女婿!」
岳母掩臉痛哭。
美眷蒼白地在門口出現,她說︰「施揚名,我希望你已得到滿足,一整間屋子的人為你痛苦難過,你的虛榮感應該得到滿足。」
我看著美眷。
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已是他們眼中的勝利者,如果可以殺人的話,他們肯定會把我殺掉,這不是說話的時候,我靜靜看著美眷,她像是在一夜間長大,她學會思想,她看到命運的安排。
「揚名,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岳母說。
我低下頭。「對不起,美眷。」
「你這個自私貪婪的人。」岳母嘆氣。
「是,我是。」
「好,揚名,我成全你,我們明天在律師處見面。」美眷說。
「謝謝你,美眷。」我不敢抬頭看她。
「孩子們——」美眷一張臉煞白。
「隨便你,跟我也許比較好。」我說。
「讓小宇跟你吧。」她說,「他大了,沒那麼麻煩。」
「可是這一個孩子——」我說。
「這一個我決定把他生下來。」她很固執。
「但是,美眷,吃虧的始終是你。」
「我已經夠吃虧了,我不介意。」美眷肯定的說。
她的父母靜靜的看著她,不出聲。
女佣帶著小宇與小宙回來,小宇看見,並不肯走過來,他離遠疑惑地看著我。
「小宇,你願意跟爹回去嗎?」美眷問他。
他很仔細的把我打量一番,然後問︰「媽媽呢?」
我說︰「媽媽不回去。」
「小宙呢?」小宇問。
「小宙也不回去。」
「為什麼?」他理直氣壯地問。
「爹爹慢慢會告訴你。如果你跟著爹爹,那麼現在就走。」
小宇很懂事,他看美眷一眼,幾乎是像大人一般的縝密,考慮良久,他答︰「爹爹,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帶我來看小宙與媽媽。」
「一定,小宇。」
小宇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沒有任何人阻止我把他帶走,當夜小宇在我親自指導下做功課。
小宇自己洗澡上床。他很沉默,沒有再要求任何東西,連腳踏車也不提。
我坐在燈下良久。無疑我愛小宇,但是我愛任思龍更多,我還是決定離婚。
在律師樓辦分居手續非常簡單,就跟注冊結婚一般容易。
我比美眷早到,美眷由她表哥陪著來到。
簽好字我們就分手走開。我沒敢回頭看。
我一直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看得出美眷恨極我了。
我匆匆的回去上班。連瑪莉都不像以前那樣尊重我了,她處處給我看白眼。
「瑪莉,請不要如此對我。」我無可奈何地警告她。
瑪莉說︰「男人就是這麼下流嗎?」她絲毫不給我面子。說完之後用圓圓的眼楮看著我,「你這件事,施先生,影響我的生活,我會對婚姻起恐懼。」
我才想說話,林士香已經沖進來坐下。
「你辦了離婚,你真的做了!」他說。
瑪莉「哼」一聲。
我說︰「你們都不原諒我,我知道,但事不臨到自己頭上是不能說的。」
林士香說︰「任思龍是一個迷人的女子,毫無疑問。我很明白你,揚名。」
我看他一眼,悶鈍地坐下。
那一天的工作自然是解決了,下班我去接小宇放學,小宇在圖書館中等我。
「餓嗎?」
他點點頭。
我拉起他的手,「在做功課嗎?」
他又點點頭。
「今天晚上我們吃什麼?」他問。
「我做意大利面給你吃。」我看看手表,「女佣人也許還在。叫她去買水果。」
「爹爹,我想吃豬排。」
「明天做。」我說。
到家是思龍來開門的,我嚇一跳,呆呆的看著她。
她很冷靜。「我來的時候女佣還沒走,我有空,替你們做了吉列豬排。」
小宇並沒有歡呼,他疑惑地看思龍一眼,明淨孩子的眼楮洞悉一切,他回到自己房間,放下書包,拿出功課。
我問︰「小宇,你不是想吃豬排嗎?阿姨替你做了,你該怎麼說?」
「謝謝。」他冷冷的說。
「小宇,你不要與阿姨下棋嗎?」
「不要。」
「小宇——」
「我要做功課。」他一本正經的說。
思龍倚在門口,聞言取餅手袋與外套。
「我走了。」她說,「食物在廚房。明天我再來。」
「謝謝你。」我說。
「不用客氣。」她看看小宇,再看看我。
我替她開門,「思龍——」
她用食指放在我的嘴上。「噓。」
我呆呆的看著她。她說︰「明天見。」轉身走了。
我關好門,小宇站在我背後。
小宇的聲音冷酷得比大人還厲害,如一個末日來審判世人的天使。
「她是誰?她來做什麼?」
「小宇,你認識她,那個棋藝高超的阿姨。」
「我認識她。」他無情的說。
「小宇,請你合作一點。」我懇求,「她是爹爹的朋友。」
「爹爹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他說。
飯後我帶他到公園散步。
我們走了很長一條路。小宇很沉默。
以前我老嫌他們不長大,現在他們在一夜之間成熟,而我卻變了尷尬的青隻果。
「小宇,以後思龍阿姨會常來我們家。」
小宇頭也不抬,「為什麼?」
「因為她要來照顧我們。」
「我們為什麼要她照顧?媽媽照顧我們不是很好嗎?」
「媽媽現在不與我們住。」
「為什麼?」他看到我的靈魂里去。
「爹爹與媽媽分開了。」我悅,「我們會離婚。」
「是因為媽媽做錯事?我看到媽媽哭。」
「媽媽沒有錯,是爹爹錯。」我說,「但是爹爹不得不這樣做。」
「我不喜歡這阿姨來我們家。」小宇很誠實。
「她會對你很好。」
「我不喜歡她。」
「以前她與你下棋的時候,你很喜歡她。」我提醒他。
他顧左右而言他。「我想小宙。」他說。
「你以前好幾天都不看小宙一眼。」我說。
「媽媽說我會有一個妹妹,」他問,「叫什麼名字?」
「爹爹還沒有想到。」我說。
「媽媽說叫小寂。她會很寂寞。」小宇冷靜地告訴我。
我至為震驚,說不出話來。
棒了很久,月亮都升了上來,我問小宇,「假使爹爹再結婚,你會高興嗎?」
「如果再與媽媽結婚,我會,如果不是媽媽,我不會。」小宇說。
我說︰「不會是媽媽。」
「那麼我不會高興。」他非常的不悅,一頓亂踢,泥土飛揚。然後好好的瞪我一眼。
服侍小宇並不是容易的事,他三頓飯吃的東西非常挑剔。校服要熨,皮鞋得擦得雪亮,收拾書包不可漏掉課本,練習要做對,準時交出去。每天帶冷開水與零用上學。
開頭時我很不習慣,思龍幫忙很多,她到底是女人。
在這一段期間我與思龍並沒有言悟,在屋子踫見,不過是交換一個眼色,大家的心理負擔太重,犯罪感太濃,並沒有想到享受。
機會是有的,譬如說有個下雨天,小宇淋得渾身濕回來,不肯換衣服,坐在電視機前吃冰淇淋看卡通。
我懇求他半日,他不肯妥協。
我說︰「小宇,現在爹爹只可以做兩件事,一是把你送回外公外婆家,等你換了衣服再說,要不就把你打一頓,直到你服帖,兩個都不是好方法。」
小宇還是什麼都不做。
電話鈴響了,他搶著去接。
通常在這個時候,美眷會打電話給他。他听了三秒鐘,放下話筒說︰「那個女人找你。」他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小宇,你——」我嘆口氣,接過電話。
思龍在那邊苦澀的說︰「我知道,別責怪孩子——有沒有事要我過來?」
「有,我想見你。」我說。
思龍靜一會兒,「好,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