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說得對。
「這兩個人,一個是我大哥,另一個是我的醫生。」
小冰意外,「不是你的男友?」
蘇西吁出一口氣,「不不,謝謝天,幸虧不是。」
小冰如釋重負,「那,我比較容易說話了。」
什麼,難道還有下文?
「事情有點復雜,你看。」
小冰再掏出一只信封。
案中有案,這偵探查案好手段。
信殼里仍然是照片,一位資深記者說過,一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果然。
蘇西一看,聳然動容︰「啊。」她低呼出來。
可不是值得驚叫,這次,照片中一人是司徒醫生,另一人是美貌少女,兩人態度熱昵,司徒的手正在撫模少女的長發。
蘇西說︰「這女孩是司徒醫務所的接待員殷小姐。」
「呵,你全認識,這三角關系對你不陌生。」
「如此復雜!」
「蘇小姐,我正擔心你也是其中一個主角。」
蘇西忍不住,「啐。」
「既然是個旁觀者,再好沒有,」小冰停一停,「他們的關系日趨緊張,蘇進已經起了疑心,在星期一與五以外的日子里,都出現在醫務所附近。」
「嗯。」
「蘇進是一個浮躁驕做的人——」
「你怎麼知道?」
小冰微笑,「我藉故向他問路,得到非常不禮貌的待遇,從此得到的結論。」
「是,」蘇西點頭,「他母親寵壞他,他為人自私、自大。」
小冰這才明白到,兄妹同父異母。
他說下去︰「我預料紙包不住火,蘇進不會妥善地處理這件事。」
蘇西十分擔心,「都是成年人,不會鬧事吧。」
小冰想一想,「我們走著瞧。」
他站起來告辭。
蘇西趁母親尚未回家,匆匆收起照片。
一向厭惡蘇進的她忽然起了憐憫之心。
這人原來愚昧至此,他自己住在玻璃屋里,卻向別人扔石頭。
這是報復的好機會。
只要把兩份照片送到大宅,蘇西一看,必定面如死灰,如果想更徹底地叫他們丟臉,更可叫蘇太太也收一份。
以彼之道,還諸彼身,不算過分。
但是,蘇西卻不打算那樣做。
她所失去的已經無法挽回,報復只有使她變得像蘇進一般陰險,她一向看不起他,如果變得同他一樣,蘇西無法向自己的良知交待。
那才是真正的墮落。
蘇西決定把這個秘密放在心中,不去揭發,說也奇怪,心內重壓忽然消失得一干二淨。
也許這便是寬恕,可是,更可能是自愛。
那家人一直踩低她,那不要緊,她可不能輕賤自己。
蘇西決定維持緘默。
她忽然听到門外有聲音。
啊,是母親忘記帶鎖匙?
她走到大門前。
這時,听到有人在門外說話。」
抱怨地︰「你從來不請我進屋喝杯咖啡。」
母親的聲音︰「這是我女兒的家。」
「也是你的家。」
母親沉默一會兒,「希望你多多包涵。」
「我都包涵了五年了。」
蘇西嚇一跳,沒想到門外的先生如此好耐心,頓時惻然。
她是忽然下的決心,迅雷般拉開大門。
門外兩個中年人呆住了。
蘇西滿面笑容,「媽媽,請朋友進來喝杯咖啡呀。」
那位先生雖然已經白了半邊頭,可是精神奕奕,修飾整齊,使蘇西覺得寬慰。
包寬心的是蘇西的母親,淚盈于睫,轉過頭去,「進來吧。」
蘇西順手抄起外套手袋,「失陪,我約了人看電影。」
黃女士同女兒介紹︰「這位是鄭計祥。」
蘇西笑說︰「鄭先生,你們多談談。」
她避出門去。
母親也是人,也需要異性的慰藉。
為著女兒,已經回避那麼久,現在蘇西已經成年,她知道該怎麼做。
在蘇西眼中,母親最高貴最聖潔,她從來不會當著男友對女兒說︰「叫陳叔叔」「叫林伯怕」……男友是男友,同女兒不相干。
最討厭是一種把男人帶到家來還要命女兒出來叫爸爸的母親。
蘇西無事可做,獨自看了一套文藝片,散場後,忽然心血來潮。
她到醫院去找朱啟東。
在接待處說出這個名字,就得到禮貌待遇,由此可知,他相當受到尊重。
不過又問了好幾回,他們才告訴她,他在醫生休息室。
「小朱連續兩日一夜當更,也許在休息室小睡。」
蘇西猶疑一刻才推門進去。
朱啟東躺在長沙發上,一條腿搭地上,累極人睡。
嘴巴微微張著,有輕微鼻鼾,脖子上診癥听筒尚未除下,胡髭早已長出來。
蘇西有點意外,真未想到做西醫如此吃苦。
她不忍吵醒他,正想退出,朱啟東轉一個身。
他問︰「誰。」
蘇西輕輕答︰「我。」
朱啟東睜開雙目,微笑說︰「你怎麼來了?」
蘇西有歉意,「打擾了你。」
「不,我也快下班了。」
他並沒有起身,卻示意她過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蘇西,你是我的愛婀她。」
棒一會兒,蘇西才想起愛婀她是人體內通往心髒最大的血管,藉以維持生命。
蘇西也笑。
片刻,她說︰「待你下班後我再來。」
他點點頭,送蘇西到門口。
那麼辛苦忙碌,怪不得沒有女友。
靶情多半靠時間孵出來,不痛下功夫,就沒有收獲。
看看時間,覺得也差不多了,便回轉家去。
丙然,母親的朋友鄭先生已經告辭。
母親一臉笑容,正在讀報。
蘇西斟杯茶坐在她面前,自言自語道︰「有機會的話,好結婚了。」
黃女士輕輕回答︰「他亦有一子一女,要是結婚的話,這些人會統統被逼成為親戚,非常荒唐,不如維持現狀,清清爽爽。」
說得十分合理。
黃女士何需一紙婚書保障什麼。
早上,母親推醒她。
「小西,今早你有醫生約會,如果不想去,我幫你推掉。」
蘇西睜大眼楮,她正約了司徒偉文醫生。
「不不不,有要緊事,我這就起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蘇西,這事與你無關,佯裝不知是最聰明的做法。
不知者無罪,知得大多,隨時有殺身之禍。
這個時候退出漩渦,也還來得及。
可是蘇西年輕,蘇西心中有氣,蘇西看這個大哥的臉色,實在有段日子,積怨頗深,她也想看看他失意的樣子。
蘇西準時赴約。
世界多麼小,蘇西感喟,就在這間醫務所里,她的大哥與一男一女攘成三角關系。
那個秀麗的接待員殷小姐如常出來替蘇西登記,神情有點恍惚,比往日沉默。
司徒醫生看到蘇西,一怔,「看護沒通知你今日約會取消?」
蘇西搖頭,「沒有。」
「真對不起,蘇小姐,今日我有事。」
「沒問題,我改天再來。」
他吩咐助手︰「加添一節時間給蘇小姐,不另收費。」
蘇西從未見過年輕溫文的他神情如此緊張。
蘇西到衛生間去了一趟,不過三五分鐘,出來的時候,發覺候診室空無一人。
她听到司徒醫生的房間傳出爭吵之聲。
接著,是家具踫撞,瓷器摔碎,有人叫道︰「你于的好事!」另一人說︰「我已經說清楚,我倆再也沒有瓜葛。」
蘇西深深悲哀,關系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快快結束,還待何時?
她已經推開醫務所大門,預備離去,忽然之間,听到一聲女子尖叫。
那女子刺耳欲聾的尖叫聲持續良久,一聲接一聲,跟著,有人推開了門,跌撞地沖出來,此人正是司徒偉文醫生。
他一臉恐懼,瞪大雙眼,像是不置信事情會潰爛到這種地步。
他的雙手抱在胸前,開頭,蘇西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然後,剎那間,蘇西看到鮮血自他小骯涌出。
司徒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蘇西不知什麼地方來的勇氣,她立刻撥緊急電話通知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