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適也看到了薔色,慢著,她應當心花怒放才是,為何反而臉帶愁容。
噫,她同他的關系可能有點復雜。
適適坐下說及天氣,怎麼樣整天沒有一個人客上門等等,然而扯到下雪實在可怕等。
他們靜靜听她發表意見。
適適終于識趣地的告辭。
回去同哥哥報告︰「他好似比她大彼多。」
「長得怎麼樣?」
「我所見過最富魅力男士。」
「嘩,你的職業便是看男人,見識無比廣闊,所言不虛。」
「謝謝你。」適適啼笑皆非。
「他如約會你,你會出去嗎?」
「你開玩笑,天涯海角,在所不辭。」
听見妹妹如此說,賈祥興怔住了。
適適不會說謊。
「為什麼?」
「那是一個使女人覺得像女人的男人。」
「啐,我使你覺得像什麼?」
「妹妹。」
「因為你真是我的妹妹。」
「不,某些異性從不令我們心跳,他們永遠是兄弟、同事、好友。」
賈祥興悻悻然,「我不幸就是這一類。」
適適不再談這個話題。
賈祥興把窗打開一條縫子,雪片紛紛竄進來,可是一遇暖空氣,立刻融化。
他寂寥地回到自己房間去。
早上,雪停了,市政府鏟雪車天未亮就開始操作。
薔色捧著熱茶杯在窗口看街道風景。
利佳上在沙發上醒來,問道︰「交通如何?」
「步行最快。」
「學校可開放?」
「听收音機才知道。」薔色笑嘻嘻,「同幼兒園生一樣听特別新聞報告。」
「你希望逃學一天?」
薔色轉過頭來,「我一向是好學生。」
「過來這邊。」
薔色並沒有走過去,皆光靠著窗,身形苗條。
利佳上嘆口氣。
半晌,他說︰「我該出門去辦事了。」
薔色緩緩走向前,蹲下挫他身邊,「我一直納罕,靠在這樣的胸膛之上,滋味如何。」
她輕輕把臉靠上去。
她听到他心跳,體溫汨汨轉到她臉上。
利佳上問她︰「感覺如何?」
「你仍穿著襯衫。」
他揭開毯子,「多謝你提醒我,我得換件襯衫,行李袋放到何處去了?」
薔色亦喚醒自己,「我給你做早餐。」
「一塊無牛油面包與一杯清茶即行。」
「你是我所認識節食最成功的人。」
利佳上笑笑。
他也是少數清晨起床就好看的人。
他淋浴包衣。
薔色知道他行李里起碼帶著半打白襯衫。
「百貨公司幾點開門?」
「你要買什麼?」」
「女同事托我買件銀色面子羽絨外套給她女兒。」
薔色駭笑,「銀色,那是一種可以穿在身上的顏色嗎?」
利佳上笑了,「有人喜歡。」
「所以這世界多姿多彩。」
他們又開始回避對方,盡談些不著邊際的話。
罷欲出門,適適過來問︰「要不要同一輛車?交通非常擠塞。」
利佳上很客氣,「我要到皇後區探朋友。」
適適只得聳聳肩離去。
利君對薔色說︰「朋友對你很好。」
「出外靠朋友。」
上一句是在家靠父母,可是,甄薔色並無父母。
無論在何處,她靠的都是自己。
怎麼樣說每一句話,怎麼樣走每一步路,都小心翼翼,沒有表示怕人家覺得她冷淡,太過熱情又怕人家嫌棄,無論坐同站,都似多了一只手或是一條腿,那種感覺,真是卑微傷心。
再沉默、再低調,一個無人縱容的孩子仍是多余的孩子。
即使將來出人頭地,名利雙收、家庭幸福,那烙印是永久的烙印。
她陪他去買禮物,試穿示範,售貨員勸她也買一件,她連忙雙手亂搖。
深藍色對她來講已經很好。
利佳上忽然覺得肚餓,買路邊熱狗來吃。
薔色坐在路邊等他。
「你要遲到了。」
「不怕,十一點才有課。」
「我送你,放學我來接。」
「小心駕駛。」
她還是遲到了。
講師與同學都以詫異目光看著她。
月兌下外套在角落坐下,薔色發覺白襯衫上有一點黃色芥辣印子。
這一點芥辣分明是陪利住上剛才吃熱狗時濺上。
她坐得有那麼近嗎,不是有大衣罩著嗎,白衣上的漬子往往來得最神秘不過,而且,芥辣是無論如何洗不掉的漬子。
薔色比往日更加沉默。
講師不知說了什麼,薔色沒听到,她惘然抬起頭,耳朵都燒紅了。
放學時薔色撥電話給利佳上,他顯然在車上,立刻回答說︰「告訴我怎麼走。」
薔色把地址說清楚。
「給我二十分鐘。」
她到圖書館坐下。
史蔑夫看到她,馬上走到她身邊。
「放學去喝杯熱可可。」
「我有約。」
「你有約?」他假裝大吃一驚,「誰會約你?」
「信不信由你,」薔色微笑,「自然有人。」
「我得問此君是誰。」
「朋友。」
「你初到本地,何來朋友?」
薔色但笑不語。
史萬夫無論如何不服氣。
片刻時間到了,薔色挽起背包。
史蔑夫靜靜跟在她身後。
薔色已無暇理會是否有誰跟在她身後,走出校門,看到自己的車子便忽忽奔過馬路。
史蔑夫呆呆看著她。
只見一高大男子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對面馬路並不是那麼遠,史蔑夫可以清楚看見她如花笑靨。
她從來沒有為誰那樣笑過。
車子駛遠良久,這金發小子仍然呆呆站在馬路上。
在車廂里薔色擦著冰冷鼻子,「去何處?」
「周末無事?」
「沒有。」
「去拉斯維加斯。」這當然不是真的。
薔色笑彎了腰,「好呀。」
「不,去威屁斯。」
那是陳騎羅最鐘愛的城市。
薔色苦澀地思念繼母。
「到倫敦。」
「一定要到別處去嗎?」
「我知道了,到長島。」
「好的,一言為定。」
「太冷了,我渴望月兌掉襯衫。」
「那最容易不過,讓我們到墨西哥。」
利君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會說家中最暖和。」
薔色低下頭微笑,「你一直在等我先有表示。」
他溫柔地說︰「那是不對的,我人已經主動來到你面前。」
薔色仍然微笑,「我無此勇氣。」
利佳上低聲問︰「你另有他人?」
「沒有。」
「那麼,我可以等。」
薔色落下淚來。
「我不會催你。」
「對不起。」
「誰也沒有做錯,何用道歉。」
他把車停下來,擁抱她。
「你會等我?」
「永遠。」
「永遠是很長的一段日子。」
他微笑,「在我的年齡不是。」
那一天,他搬到酒店去住。
薔色微笑,「你怕人說話。」
他沒有解釋,只是笑笑。
後來才知道他特地來參加的會議便在酒店舉行。
薔色坐在一角看他發言,他有一股自然的學者風度,他知道他的功課,有比而來。
資料充份,言語簡潔幽默,听眾反應熱烈。
會後薔色幫他收拾講義,有人問︰「這位漂亮的小姐是——」
他順口答︰「甄薔色小姐。」
從前他會說︰「我的女兒。」
現在,薔色失去了原有的身份,可是將來的新身份又未敲定。
她笑笑不語,心中卻有一絲淒惶。
周末過後,利佳上折返多倫多。
「有時間過來看看。」
薔色頷首話別。
寒假頭一個星期她原本打算與賈適適一起到邁亞米度假。
她等他來叫她,可是他讓她自己作決定。
薔色躊躇得很厲害。
適適勸︰「听從你的心。」
薔色嘆口氣,「我的心從來不予我忠告。」
適適笑,「我的也是,可是它說什麼?」
「它叫我到多倫多去。」
「那麼去好了。」
薔色意外,「我以為你會反對。」
適適溫和地說︰「可能是一個錯誤,你與他只能相處一段短時期,但又怎麼樣呢,你才十九歲,不犯錯又似乎不像年輕人。」
薔色不住點頭。
「我會給他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