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干淨的人,就像那個十六歲的孩子。我不能傷害一個愛我的人,我不能。
「我們只是擔心,沒有其它,是我不好。」
我說︰「你有什麼不好,是我不好。」
「你也沒有不好。」
「你也沒錯,我也沒錯,」我笑,「錯在社會,怪社會。」
他也笑了,「辛蒂,把衣箱放回去,你會傷害你父母。」
「他們也傷害我。」
「我明白。但我們是中國人嘛。」
「天殺的中國人。」
「辛蒂。」他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我。
他清澈的眼楮,他漂亮的臉。我只好笑了。
我說︰「家明,找另外一個女孩于,好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真的,我配不上你。」
「為什麼?就因為你一夜未歸?」
「不是,為了昨夜我在一個男人的床上。」我坦白的說。
他靜默了。
「我們是好朋友,家明,我不要騙你。」
「我愛你。」
「我不比一個妓女強,只是我不收錢。」
「不收錢的不是妓女。」他說,「我愛你。」
「你令我笑,家明,但是家明,我真想哭。」我掩上了臉。
他抱住了我,我把頭埋在他的懷里。我說︰
「我希望你是我的哥哥。至少你明白我,但不要愛我。請不要愛我。」
「讓我們再來一遍,我愛你,不是我的錯,你不愛我,也不是你的錯,錯在社會。」
我哭了,「家明,我愛你我愛你,誰說我不愛你?」
他抱住我,不出聲。然後我知道他也在哭。我的天。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哭成一堆。我的天。結果我沒有離開家,家明一整天在家陪我。我擦干了血,嘴唇又破又腫。哥哥在晚飯時分回來了,大家坐在飯桌上,一語不發,靜得很。他有些歉意。
我到底是個大人,他有什麼可以好好的說,不該當眾給我沒臉,我吃不下飯,一整天呆坐著。
我躲在家明身後。他的戒指又在我手上了。
我喜歡在背後抱他的腰,我兩天沒出街。回了所有的電話。其中也有堅的吧?我不知道。我把他的車匙交到車行去,車行會把車子開回去。我告訴他們車子在什麼地方。我做得很好。
我只在家里,家明陪我。
扮哥平了氣。
但是我抓住家明,像一個將溺的人,抱住了一只浮泡一樣。我必需要二十四小時見到他。他不在我身邊,我開始虛弱,我要吃鎮靜劑,我要打電話給他。
爸爸在報上登了我們訂婚的消息。我把報紙剪了下來,貼在牆上。
我仿佛洗心革面的從新做人了。
爸爸說︰「這兩個孩子,也真對上了,都傻乎乎的,見面是一定要見的,見到了又不說話,只是對著笑。」
花燭面前相對笑。
結婚消息發生在第三天,他把我叫到他屋子里去。我去了。我甚至穿得很整齊,內衣內褲、襯裙、絲襪、裙子、外套加一頂有網的帽子。
家明來替我開門。
他穿一件絲襯衫,雪白的,白長褲,沒有鞋襪,手中拿著一杯酒,他見到了我就拉住了我的手,他的臉上帶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我知道事情有毛病了。
「家明?」我試探的問他。
他拉著我的手,我們走到房間里去,他讓我坐下來。
我呆呆的坐下。
快樂就完了吧?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事?
家明對著牆壁。
「辛蒂。」他開口。
「什麼?」
「辛蒂。
「是。
「辛蒂。
「家明。
「辛蒂。那夜你沒有回來,你與誰在一起?」家明問。
我站起來,我打開手袋,拿出香煙,燃著了。
所有的男人都一樣,終歸要問,終歸會覺得抵不過。我悲哀的想,家明,家明也一樣。我站起來。他既然問了,就會一直問下去,問下去,問了那夜的男人,再問先一個月的男人,先一年的男人。有什麼意思,這是我走的時候了。我站起來。
「你到哪里去?」
「走」「坐下來,辛蒂,他是堅?」他問,「是不是堅?」
「是堅,一個叫堅的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是堅?」他轉過頭來,那種痛苦的神色令我吃驚。
我坐下來。「家明,我認得堅多年了。我離開這里,是因為他不愛我,他只想玩我。我認得他太久了,為什麼?我不知道。或者我仍舊愛他,就是這樣。你知道了我可以走了!」
「辛蒂——」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好人,」我溫和的說,「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騙你,家明,你自己騙了自己。」
「你誤會了,堅,為什麼是堅?」
「有什麼分別?」我問,「他也是男人。」
「他要我離開你。」
我抬起頭來,「他是誰?為什麼他叫我離開你,叫你離開我?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是堅」「這與堅有什麼關系?」
「他要你。」
「你打算將我交給他?」我說。
「不,你會自動走向他,他說你會,就像那一夜一樣。」家明說,「你會走向他,不管我有多愛你,你永遠是他的,你掙不月兌他。而且我相信他,辛蒂,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我問。
「是。
「我也相信他。家明。」我說,「我會,只要他把手一招,我就會走過去。你要幫助我,你願意嗎?」
「辛蒂,我要你的幫忙。」」「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他叫我離開你。」
「他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你要听他的話?」
「你會愛我嗎?辛蒂,你會愛我嗎?」
他慌亂了。我抱著他。可憐的家明,只不過為了我,我不值得他這麼做,不值得。
「放心,他沒有贏得這麼容易。我現在恨他了。他這個不擇手段的人廣「不要離開我,辛蒂。
「我不會,家明,我不會。」
「我愛你,辛蒂。
我抱著他,心里一片茫然。堅,他真要我?真的?他肯為我來恐嚇家明?
「為什麼你要愛我?有這麼多好的女孩子。」
「我只要你。」
好。他只要我。這是合理的,就像以前,天下有那麼多的男人,我只要堅。這是無法解釋的,我只要他。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使家明靜下來。平時他是多麼的冷靜溫柔。今天卻被刺激得這樣子。為了我。我應該怎麼做?
第二天一清早。
我一個人走到堅的家去,按門鈴連續的接了三分鐘。
他的女佣人出來開門。
「你找誰?」她問。
我拉下了臉,「開門!」
她認出了我,「小姐——」她想笑,因為往日我待她不錯。
「開門!」我喝道。
佣人開了門,「先生還在睡覺!」
我一手推開大門,沖上樓去,一路叫︰「你狗娘養的!你滾起來,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滾起來!」我到了他房門前,一腳踢開他的房門。
堅自床上跳起來。
他一個人。
他從來不帶女人回家,這是他的好處。他只帶我一個人。
我瞪著他,把衣服扔給他,「穿上它們!」
他從睡夢里驚醒,先是一怔,隨即笑了。
「為什麼要穿衣服?你又不是沒見過我不穿衣服。」
「閉嘴!」我說。
「你大清早來做什麼?」
「你跟家明說了些什麼?
「奇怪,他也問同樣的問題,你們兩個人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在談戀愛了。
「放過我。
「放過你?」
「是的。
「不,辛蒂,你不要我放過你。你真可以嫁給家明,做一個平常的家庭主婦?不,你要不停的刺激,只有我可以滿足你。你走遍了全世界,你回來了,因為你找不到第二個人,所以你回來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盯著他,在他的眼珠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臉。我看到了我驚恐的樣子,我曉得我完了。我閉上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