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口氣,終于緩緩把車駛走。
年輕人不知道有人為她引起無限遐思
他駛車返回住宅。
斟出香檳,獨自坐在露台觀景,縱有心事,亦覺心曠神怡。
在這個都會,大自然景色包括明月清風,都需要付出金錢購買。
他听到有人拍門。
他醒覺地抬起頭,謝偉行不是已經走了嗎,莫非又打回頭。
他去開門。
只見一個女子撲在他門上,染血的雙手伏在門上,一直流下,形成兩條血路。
那張煞白的面孔屬于芳鄰王妃,她秀美的五官因痛苦扭曲。
人還有知覺,模糊地申吟不已。
年輕人十分鎮定,立刻月兌上毛巾浴衣包住她身體,發覺血液來自她。
他扶起她,「听著,我替你叫車。」
「不不,我不去醫院,消息很快傳開。」
「性命要緊。」
「不,生計更重要,名聲壞了,無以為繼。」
她怔怔落下淚來。
年輕人心酸,「好,我送你去私人診所,你且咬緊牙挺一挺。」
他抱起她,一直奔下樓去。
他把她放在後座,車子呼一聲沖出去。
那十分鐘車程十分漫長,在車上他已與醫生聯絡好。
這個美麗的年輕女手,孩提時期一定已經可愛得不得了,父母看到她小臉,時時心花怒放,疼惜不已,可是,現在卻受豺狼荼毒,淪落到渾身鮮血。
他停好車將她抱上診所。
醫生急急迎出來。
醫生問︰「是流產?」
年輕人搖搖頭。
醫生立刻注射鎮痛劑,檢查之余,經驗老到,治慣槍傷的他都忍不住嗯了一聲。
年輕人退出去靜靜坐在候診室。
他忽然發覺自己在怔怔落淚。
是兔死孤悲吧,抑或是唇亡齒寒,他心中只在悲哀,沒有憤怒,因為,一切是他們自願的。
半晌,醫生出來,在他對面坐下。
棒一會兒才說︰「幸虧不需要輸血,年輕,挺得住。」
年輕人頷首。
「是你什麼人?」
「鄰居。」
「何人下的毒手?」
「我不知道。」
「她應報警檢控此人。」
「她是自願的。」
醫生忽然堅決的說︰「不,沒有人會自願受這種重傷,她以後都不能再懷孕生子。」
年輕人不語。
「我不討厭有錢人,可是我恨惡那種有錢便以為可以侮辱荼毒殘恨他人的人。」
年輕人站起來,「我去聯絡律師。」
醫生拍拍他肩膀。
「她何時可以離去?」
「讓她睡一覺,明早來接她。」
年輕人返回寓所,打了一桶水,把門上地下血漬洗清。
「你在干什麼?」
一見李碧如,他忽然忍不住,把適才發生之事一古腦地托出。
李碧如色變。
「對方是誰,如此斗膽,目無王法。」
年輕人听到這四個字,不由得笑出來。
她看著他,「你是怕萬一弄得不好,你妹妹也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吧。」
年輕人頷首,「你看人肉市場咸肉莊里的人,也都由母親十月懷胎而生。」
第二天早上,年輕人去診所接朋友。
王妃十分虛弱,可是看護己替她洗淨血污,臉容仍然秀麗。
年輕人吻她的臉,握著她的的手。
「告訴我們此人是誰,我們替你出氣。」
王妃在他耳畔說︰「叫他賠款。」
「不,把他解上法庭。」
王妃慘淡地笑了,「地獄何來法律。」
年輕人鼻酸。
「叫他賠款。」
「這已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損失,醫生說你不能再懷孕生子。」
王妃看著天花板一會兒,輕輕說︰「像我這種人,要子女無用。」
年輕人把頭垂得極低。
「你總听過這句話吧,天大的亂子,地大的銀子。」
「你會後悔的。」
「照我的意思做。」
年輕人只得嘆一口氣。
王妃說出那人的名字。
李碧如大為震驚,那是她的世交,她自幼稱他為某兄的一個證券界名人。
他們立刻派代表同此人聯絡。
李碧如驚駭莫名,「到此刻我才明白,什麼叫做衣冠禽獸。」
年輕人听他說得這麼有趣,不禁大笑起來。
餅了幾天,王妃過來看他。
她出示一張銀行本票。
年輕人一看數目,默不作聲,是,確是地大的銀子。
王妃輕輕走到露台,低聲說︰「我還是覺得你這邊風景好些,想搬過來。」
就外表看,她仍然婀娜美艷,與心靈創傷都似已愈合,若無其事。
但忽然之間,她轉過頭來,伏在年輕人身上,緊緊擁抱。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頭,一雙美目黑白分明,她並沒有落淚,只是輕輕說︰「我今日搬走。」
年輕人點點頭。
「也許,有一日,我們會在他鄉見面,屆時,你別拆穿我,我也不會揭開你。」
大家身上都帶著碗大瘡疤。
年輕人微笑不語。
她再度擁抱他,並且笑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型,太英俊了,叫人不放心。」
他送她到門口。
她又轉過頭來,「你要小心,他們,其實都沒有把我們當人看待。」
年輕人悲哀至說不出話來。
她吻別他。
這算是一個好結局嗎,當然是,她揀回一命,又保存了所謂名聲,還有,那張本票的款項,足夠她到任何一個國家去讀書、結婚、成家。
不是心甘情願拿你所有的,去換你所沒有的嗎?交易已經成功,還有什麼可怨。
從事這個行業日久,所見嘴臉多數丑惡,付了錢的人客因有短暫的權利為所欲為,很容易把人性殘酷愚昧發揮到至高狀態。
導演堅持不招待男客︰「你們若感到危險不安,至少有力氣可以掙扎逃走,而女子則不能。」
盜亦有道。
李碧如自外回來,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她笑說︰「室內有香氣,你有朋友來過?」
「王妃今日搬走。」
「啊」
年輕人抬起頭來,「說一個理由,為什麼你要與我去外國。」
她趨近他,看到他眼楮里,「因為,多年來,只有你使我感覺到,我有存在。」
「這是一個好理由嗎?」
「至佳理由。」她溫柔地伏在他身上。
「那麼,也許明天我應該開始去辦手續。」
她雙目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我有移民律師。」
「我有個妹妹可能要去升學。」
「就與我們一起。」
去年還不見有疲倦的感覺,去年遇到不如意事,埋頭苦睡,第二朝已可以渾忘。
但是今年,單是王妃的血,就使他戰栗。
黃昏,她想喝橘子水,他檢查過冰箱,說「我去買。」
「不用麻煩。」
「十分鐘就回。」
天正下雨,燥熱得不得了,可以听見天邊有隆隆悶雷,下一場面筋大雨會好一點,不過,要這個都會換上清新空氣已是不可能之事。
這時,大雨已經夾著霍霍的電光傾盆而下。
年輕人想到伏在宿舍書桌上苦讀的妹妹,想到已去世的母親,剎那間思想十分明澄,心中有溫柔牽動。
停車場里有黑影魅地閃出來,他站定,知道已經中伏。
上次受襲已使他知道不能手無寸鐵,他自褲袋取出彈簧刀備用。
對方一共有二人,年輕人看到地下有影子,醒覺還有第三人,立即閃避,頭顱已著了一記,他頓時金星亂冒,怒吼一聲,撲向前去。
懊剎那間他听見有人尖叫,接著那人機警地開動汽車防盜警報,那嗚嘩嗚嘩尖響使歹徒有所躊躇,即時鼠逃。
年輕人跌在地上,勉力用手撐著跪起來,一臉是濡濕濃稠的血。
他听到腳步聲,看見一雙玫瑰紅漆皮鞋,然後昏厥過去。
醒來之際,觸目是一室全白。
他看到她一臉焦慮的神色。
「你醒了。」她松出一口氣。
年輕人神情迷茫,看著她,像是想在她臉上尋找什麼蛛絲馬跡。
他伸手去撫模自己的面孔,知道無恙,可是,用疑惑的聲音問︰「我是誰,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