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子瞪大雙眼,「別開玩笑。」
「我教你,縱身一跳而已,並不難。」
芝子駭笑,「我不跳。」
引得管家也笑起來,「也好,有你倆,元東不至寂寞了。」
她笑著出門。
經天讓芝子站到桌子上,替她背上降落傘,「往下跳,過一分鐘左右,拉降落傘繩索打開。」
「打不開呢?」
「拉這張後備傘。」
「又不張開呢?」
他坐下來笑,「那就完蛋了。」
「你好似不甚擔心。」
「很多人走路也會摔跤。」
芝子沒好氣,「你自己跳吧。」
「我去邀請小叔。」
一抬頭,看見申元東站在樓梯上。
芝子揚起一條眉毛,作一個詢問狀。
申元東笑說︰「樓上都住得,還怕什麼。」
經天歡呼︰「下午無風,天氣好,我們出發吧。」
到了草原,芝子陪申元東坐著看經天跳傘,草地上還有許多同道中人。
真沒想到這樣熱鬧,芝子自車尾箱取出冰櫃,請眾人喝啤酒汽水。
她調了一杯威士忌加冰給申元東。
他看著藍天白雲,不由得說一句︰「活著還是好的。」
忽然之間,听到小型飛機引擎聲,抬頭一看,正好看到有人跳出來。
自地面看去,像一只鷹那樣大小,迅速往下墮,忽然之間,七彩繽紛的降落傘張開,跌勢變緩,終于像風箏般緩緩飄落著地。
經天在地上翻一個斤斗,磊落地站起來,哈哈大笑,解下降落傘。
他走近取一罐啤酒喝,「芝子,你真應該試試。」芝子暗暗佩服。
申元東問佷子︰「感覺如何?」
「真正自由,全無拘束。」
「大家都羨慕你。」
他坐在地上,「小叔,多出來走走。」
申元東點頭,「你講得對。」
芝子听了,很是高興。
他們一直在草原上留到黃昏,那是一個悠長的日落,金橘色的晚霞良久在天邊不散,最後,雲層幻化為淺紫色,但是,天空仍未黑透,回家路程異常愉快。
第二天一早,芝子下樓,看到周律師從書房出來。
像是已經辦妥了事;笑著招呼︰「有沒有牛乳咖啡?」
「請到這邊。」
「元東的精神相當好,病人的意志力很重要。」
芝子微笑,「周律師可要吃早餐?」
「我節食,但是,有無巧克力蛋糕,加點覆盆子醬。」
芝子一聲不響,從容地切了一大塊蛋糕,連咖啡奉上,活著而不能吃,還有什麼意思。
吃完早餐周律師愉快地離去,沒有說來干什麼,當然,芝子也不會問。
她是一個雇員,她不是家庭一分子,必不能過分。
申元東自書房出來。
芝子站停等他吩咐。
他輕快地問︰「今日有什麼好去處?」
芝子駭笑,「我不知道,這得問經天,他才是向導。」
「別躺在家著,叫他起來。」
芝子走過去,「不如先征求羅拔臣醫生意見。」
申元東卻說︰「別理他,他最好叫我進醫院坐著等。」
這時背後傳來經天的聲音,「小叔想出去?我們到附近哈勃河飛線釣魚。」
申元東十分高興,「這我或許勝任,芝子,準備食物飲料,我們出發。」
芝子卻先跑到樓上與醫生通電話。
醫生沉吟,「讓他散散心也好。」
芝子放下心。
她從不知道釣魚也有這麼多花式,經天帶來高及腰際的連靴厚膠褲,穿上了完全防水,可舒舒服服站在溪澗里。
他教她把魚線飛擲出去。
她問︰「然後呢?」
「等魚兒上釣。」
「好像有點渺茫。」芝子笑起來。
申元東提點,「可乘這段時間冥思。」
真的,流水淙淙,空氣清洌,芝子決定背詩篇第二十三篇。
忽然之間,她的內心明澄如水,再無雜念︰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你使我的福杯滿溢,我這生這世必有思惠慈愛隨著我,直到永遠。
河流這一段只得他們三人,河水清澈得可以看見蛙魚劃游,申經天是好手,釣了一條又一條,量過尺寸,又放回河中。
太陽漸漸發威,氣溫升高,經天建議休息。
芝子帶了繩床,在樹干兩邊縛好,讓元東躺著休息,她與經天生火烤起魚肉來。
元東問︰「是剛才的魚獲?」
芝子答︰「不,超級市場的蛙魚腩。」
大家都笑起來。
元東在繩床上盹著。
經天說︰「假如我們三個人流落在荒島上,誰是最後活著離開的人?」
芝子毫不猶豫答,「我。」
經天笑,「怎麼會是你。」
「我最能吃苦,我最不會放棄。」
「搭個帳篷,在此過夜,你看怎麼樣?」
芝子搖頭,「我怕蚊子咬。」
經天大笑,「才說最勇敢,又怕起蟲蚊來。」
芝子不出聲,孤兒院里衛生情況不差,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多蚊子,夏季,咬得兩條腿又紅又腫,滿是豆子,皮膚一抓就爛,直到搬離,才免了此苦,芝子談蚊色變。
「你會陪我到冰川露營嗎?」
「經天,你與大自然有緣。」
「人類根本是大自然一分子。」經天說。
「當初他們說你不羈,我以為你喜好燈紅酒綠。」芝子說。
申經天笑。這時魚烤熟了,香氣四溢。
「叫醒小叔。」
「不!讓他多睡一會兒。」
「那我們先吃。」
申元東其實听見他們對話,但是不清楚內容,他像是一個迷途的樵夫,誤入仙境,在叢林中,听見仙子絮絮細語,他心底格外平靜。
如果可以醒轉,他會努力生活,享受每一天,如不,他也樂得不再為生命掙扎。
他覺得他不再會輸,更加睡得安穩。
直到有人輕輕拍他手背,「該回家了。」
他睜開雙眼,看到芝子小小秀麗的面孔。
他微笑,「睡醒了,也該回去了。」
芝子卻沒听懂話里的哲理,她幫經天淋熄火種,一邊收拾工具。
「肚子可餓?我帶了清雞湯給你。」
申元東搖搖頭,伸個懶腰,他對室內生厭,希望天天出來。
「經天,明日又去什麼地方?」
芝子代答︰「明日你去覆診,接著,到大學取下學期學生名單。」
申元東苦笑。
經天其實有好去處,第二天一早,他把跑車駛出來,叫芝子︰「別淋花了,我們去一個好地方。」
「元東要去覆診。」
「我已代你請了半日假,替你作主,讓你出外輕松一下。」
「啊。」芝子點頭,「你們兩位事前也不必征求我同意。」
「你不會後悔,跟我走。」
芝子抬起頭,看見元東站在露台上向他們揮手,示意他們出去散心。
芝子只得點點頭,跟經天上車。
他把跑車駛進一座小型私人飛機場,立刻有同伴迎上來。
芝子以為又是跳降落傘,微笑地看著他們。
只見經天穿上全身裝備,拉□芝子上一輛老式雙翼飛機。
「咦。」芝子說︰「這可是林白飛過大西洋的飛機?」
經天笑,「不,還要早,這是懷特兄弟用的始祖飛機。」
「由你來駕駛?」
「放心,我已考獲執照。」
一個人的時間用在哪里是看得見的,芝子嘆口氣。
飛機上一前一後只得兩個座位,經天把頭盔交給她。
芝子猶豫,這是有危險的吧,應不應該上去呢?
她看著經天,發覺他也正凝視她,芝子血液內的冒險因子發作,她毅然攀到座位上。
後悔嗎?不,正如她離開孤兒院往外走一樣,她樂得看一看藍天白雲。
輕巧的小型飛機在跑道上滑行片刻,突然上升,飛上幾百尺高空。
芝子覺得空前舒暢,開頭有點緊張,隨即放松。棉絮似白雲在身邊擦過,她伸手去抓,高興得哈哈大笑,又有雁群在機身附近飛過,可以清晰看到羽毛的顏色,叫芝子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