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月連忙轉身,這時許開明看清楚她頭頂上戴的是一頂鑽冠,閃爍生光,把秀月一張俏臉襯得似芙蓉花一般。
那位男士說︰「你永遠是我的皇後。」
秀月笑了,在他臉上吻一下。
有人端來一張椅子,給秀月坐下試與晚服同色同料的鞋子。
許開明仍然躲在圖畫室內,全身動彈不得,腳像生了根似,扎在地上,看著客廳里的景象。
那位男士年約五六十,頭頂微禿,身段保養得很好,許開明知道他是誰,他的尊容時時在報章財經版上出現,是國際知名的財閥。
從他滿足的笑容來看,他顯然以擁有這位美女為榮。
秀月站起來,挽起那位先生的手,散步進花園去了。
許開明要過一會兒,手腳方能動彈。
他仍然沒有離開圖畫室,他喜歡這間房里的鏡子,鏡花水月,其實是現實的寫照。
忽然有人進來,啪一聲開亮了水晶燈,詫異地說︰「你怎麼在這里?外頭等人用哪,晚會七時正開始。」
是一位總管模樣的太太在責問他。
許開明听見自己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那位太太笑,「是李先生同貝小姐結婚的好日子呀,你不是偷酒喝了吧,快,快,客人陸續就來。」
外頭有人喚她,她忙不迭奔出去。
許開明緩緩站起來,慢慢走出屋子。
完全沒有人追究他這個生面人是誰,由此可知他平凡到什麼地步。
他穿過花環、帳篷、人群,回到自己的車子旁邊,輕輕開了車門,上車,發動引擎,把車駛走。
半晌,才回頭,可是大宅隱蔽在樹叢中,只看到檐角,那是一個香格里拉,出來之後,就找不到回頭路。
許開明一直把車駛回家中。
孩子們奔出來歡迎他。
許太太詫異問︰「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開明不語,做杯熱可可,坐下來。
「喜倫應允教孩子們普通話。」
「那多好。」
「開明,打鐵趁熱,莫失良機,你需要一個家。」
開明低下頭,「我知道。」
許太太大喜,「你真的明白?幾時有行動?」
開明笑了,「今晚我就過去向喜倫求婚,不過,人家要是嫌我是個離過婚拖著兩個孩子的中年人,我就沒法子了。」
「不會的,我看著喜倫長大,不會的。」
不知怎地,開明覺得非常疲倦,揉揉眼楮,躺在沙發上。
「你置了指環沒有?」
開明已無力氣回答。
「我拿我那只給你,鐵芬尼瓖工永不過時。」
開明半明半滅地听見母親不住喜悅嘮叨,孩子們小腳咚咚咚奔跑,可是他的精魂漸漸離開他的,飛向別處。
身邊的聲音漸漸遠去,已與他不相干。
他回到老屋,那熟悉的間隔,六十年代的家具,都給他一種奇異的溫暖感覺。
他看到自己的手腳,非常小,呵,他又回復兒身,回到老家來了。
「弟弟,弟弟?」他逐間房間找。
忽然,走廊滾出一只七彩皮球。
開明俯身拾起那只球。
一道房門打開,幽暗中走出一個小小人兒,呵,是弟弟,他臉帶微笑,一只手指含在嘴內,正看著哥哥。
開明終于找到了他,開明沖向前,把他抱懷中,「弟弟,」他落下淚來,「我永遠不會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