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把佣人與保姆都叫來吩咐︰「太太若果要把孩子帶出去,馬上通知我,同時設法阻止,必要時報警。」
二人面面相覷。
不料子貴又打回頭,「車子沒來,開明,能否送我一程。」
「誰的車子?」
「公司車。」
她撥電話追究,結果車子在近郊路上塞住了。起碼要二十分鐘才能駛到。
開明知道子貴最恨遲到,于是取餅車匙。
這一程車不算短,可是兩人什麼話都沒有說,車廂里氣氛不算僵,只是沒有話題。
到最後開明問︰「生意很好?」
「托賴,過得去,貴寶號也節節上升吧?」
「同事們加薪達百分之三十強,周家信很會理財。」
客套過後,許開明與邵子貴就像司機與乘客那樣沉默,當然,很多夫妻在類似環境下一樣可以白頭偕老,可是在該剎那許開明卻肯定他們應該分手。
到了目的地他下車替子貴開車門。
一位男士一早在大玻璃門前等,見到子貴一個箭步上前來迎接,看到許開明二話不說自袋中取出一張鈔票給他。
他把他當司機了,許開明這點幽默感是有的,說聲多謝,把鈔票收入袋里,上車。
子貴想要解釋已經太遲。
開明笑著朝她揮揮手把車駛走。
變成邵子貴的司機了,不久之前,他許開明還是令女性眼前一亮的俊男呢,他感慨一會兒。
回到家中,對牢長鏡一看,發覺自己長胖了,頭發太長,衣服太皺,神情萎靡。
許開明井沒有握緊拳頭發奮圖強,發誓自第二天起重頭做人,相反地他覺得這樣垮垮的很舒服,以後都可以朝這條路走下去。
他睡了。
半夜子貴的電話來致歉,開明很清醒,他現在已可以把秀月與子貴的聲音分得很清楚。
「沒問題,」他反而安慰她,「他等急了故此忙中有錯,他為人闊綽,一出手就是一百美金。」
子貴不語,那樣圓滑與不在乎,可見前妻在他心中,一點位置也沒有了。
「什麼時候,一起吃頓飯。」
「不不不,」開明駭笑,「萬萬不可,我始終是炎黃子孫,許多事誓做不到洋人那種豁達,請你千萬別把孩子與我牽涉到你的感情生活里去。」
子貴半晌才說︰「再見。」
幣了電話開明照樣呼呼入睡,連他都不明白怎麼可以辦得到。
如果你不再愛一個人,客氣點不成問題。
第二天他向秘書說︰「二月份有沒有假?」
「放多久?」
「一個星期。」
「應該可以。」
「通知周先生,還有,問一問邵子貴女士,她可否來做七天替工?」
秘書跟他久了,十分了解他脾氣,「你舍得孩子們?」
「就是因為不舍得,所以一年來寸步不離。」
秘書說︰「你也該放幾天假了。」
「謝謝你表示同情。」
他花一個下午調查貝秀月的下落。
她仍住在倫敦,不過常常出去度假,如果想見她,還真得預約。
許開明先把母親接來監管孩子。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出發旅游。
他事先沒有與她聯絡,想踫踫運氣。
到了倫敦,他找上門去按鈴。
女佣人前來開門,「啊,」她說︰「小姐在,請進來稍候,我去通知她。」
開明心中一陣喜悅,進客廳坐下。
白色沙發上搭著一件桃子色絲浴袍,開明伸手過去,想觸模一下,又把手縮回來。
浴袍角落瓖著極寬極薄的花邊,半透明,輕且柔,開明終于握住一角,他似聞到一陣香氣。
這時走廊門打開,有人走出來,開明抬起頭,呆住。
出來的也是一個麗人,但不是秀月,她皮膚微褐、棕色大眼,漆黑頭發,分明是個印度西施。
笑著坐下來問︰「我們認識嗎?」
開明怔住,半晌才說︰「我找秀月。」
「呵,她在公園。」
開明溫和地說︰「那是一個極大的公園。」
「近人工湖處,她去寫生,試試去找她。」
開明問︰「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慕蓮,前來借住,」她看到了浴袍,「瞧我,把東西亂扔。」
開明站起來,「我去找一找。」
「與我們一起吃中飯好了。」
開明欠欠身,不置可否。
二月的歐洲春寒料峭,開明拉了拉衣襟,走到公園去,越走近人工湖他的步伐越是急,站定了,喘口氣。
大清早,湖畔並沒有太多人,他用目光搜索,不一會便看到秀月。
她獨自坐在一張小小帆布椅上,身前架著畫架,看得出是在畫水彩,身上穿一件黑色大衣,離遠看,衣上有一點點銀光閃閃,像雨珠,開明莞爾,這秀月,無論怎麼樣不肯穿老老實實的衣裳。
他全身漸漸活轉來,凝視她側面,喜悅充滿他的心,只要看見她已經足夠,他輕輕在樹根上坐下來,下巴擱膝蓋上,靜靜在遠處看她。
此際,秀月只需一回頭便可看見他,可是她全神貫注在為對岸的湖光山色著色,對四周環境不加留神。
終于,她停了筆,搓一搓冰冷的手指,取餅一只扁銀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
開明笑,那當然是酒,用來暖身,笑著笑著開明漸漸眼眶潤濕,落下淚來。
一位老太太牽著狗走過來,看到他在哽咽,十分訝異,「年輕人你可是觸景傷情。」
開明點點頭,「我想是。」
老太太朝她的方向著了看,「是個美女。」
開明完全同意,「你說得正確。」
老太太端詳開明的臉,「她令你流淚?」
「不不,是我神經脆弱。」
「那是因為愛得太深的緣故吧?」
「你又猜對了。」
老太太忽然很高興,「謝謝天我已經過了戀愛季節。」
開明抬起頭來,「你也經過此苦吧?」
老太太點頭,她身邊的小狽跳了一跳,吠數聲。
可是秀月並沒有因雜聲而回頭張望。
「我不打擾你了。」老太太拖著狗往前走。
霧氣漸漸下降,這個二月比任何一個冬季還冷,開明怕秀月吃不消,但是她興致盎然,決意要完成那張水彩。
開明覺得十分滿足,他根本不需要與秀月講話,心中已經充滿喜樂,他站起來離開人工湖。
他叫部車子直接到飛機場。
周家信十分詫異,「這麼快回來了?」
「不舍得孩子。」
「我們還以為你終于提起勇氣去見那第三者。」
開明微笑低下頭。
「她還在等你?」
「不,她從不等人。」
「呵,那你豈非兩頭不到岸?」周家信揶揄他。
開明並不慍惱,「我又不想上岸。」
「你到底想怎麼樣?」
「等孩子大一點再說,起碼五六歲,上幼稚園,有話講得通,現在,我不在家,晚上他們會找我。」
周家信嘆口氣,「說得真可憐。」
「光華園那些圖冊出來沒有?」
「我叫人取出給你看。」
周家信結婚兩周年紀念,請開明吃飯,子貴也來了。
開明到場之後才發覺只得他們四人。
「沒有其他客人?」
「不關他們的事。」
子貴胖了一點,氣質雍容,非常漂亮,戴著珍珠項鏈,可是這一串較大較圓,不是舊時那一串,想必是她新置的。
「祝周家信與邵令儀永遠相敬如賓。」
子貴說︰「真沒想到大姐是那樣一位好妻子。」
老周笑,「我早就看好,她思想成熟,生活經驗豐富,對人對事不存幻想,而且經濟獨立,這樣的人怎會不是好妻子。」
開明笑︰「真是佳偶天成。」
子貴看著他,「出來吃飯也不刮刮胡髭。」
開明說︰「老周伉儷不介意。」
「這是禮貌,以前你不是最注意儀容嗎?」
邵令儀解圍,「你都不要他了,還理他的胡髭做甚。」
子貴忽然認真地說︰「當著大姐,我不必打訛話死撐,是許開明另外有人,我不過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