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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鴿子 第11頁

作者︰亦舒

開明這時咳嗽一下,「我不認為如此。」

大家都笑了。

日本人問︰「你們說我應該怎麼辦?」

子貴說︰「秀月的私蓄發還給她也罷。」

日本人低頭沉吟。

子貴又說︰「你又不在乎,落在人家耳中,只道你刻薄女子,何必賭氣。」

日本人又嘆氣。

子貴說︰「我知道你心思,你只怕她手上有了錢,更加遠走高飛。」

日本人頷首。

子貴又道︰「那也叫作是沒有法子的事,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說什麼都不是你的。」

日本人抬起頭,吁出一口氣,「你講得對。」

子貴打鐵趁熱,「那你就把那瑞士戶口放給她吧。」

日本人點點頭。

「她還有一點首飾——」

日本人揚揚手,「我著人帶來給她。」

子貴沒有想到一切如此順利,水到渠成,她過去輕輕與日本人擁抱。

日本人凝視子貴,「你也是個美人。」

子貴笑。.日本人拍拍腦袋,「有理智的美人十分難得,」看著許開明,「你比我幸運。」

開明說︰「可是愛里沒有理智,」他笑,「你一定熱戀過,此生無憾。」

沒想到日本人說︰「告訴秀月,我仍然等她。」

邵富榮大聲道︰「大家喝一杯,我們都是被征服的男子。」

許開明笑。

這時日本人忽然說︰「我願意向岳父請教在本地投資夜總會之道。」

「你有時間?我們慢慢再談。」

許開明知道已經沒有他的事,便站起來告辭。

道別之際,日本人握住子貴的手不放。

終于出了門,子貴嘆道︰「不料他一往情深。」

「我還以為他是個粗人。」

子貴說︰「我有約去見客戶,由你把好消息告訴秀月。」

開明驚悸,「不,別叫我單獨去見秀月。」

子貴笑罵︰「你沒有問題吧?」

開明只得應︰「好好好,我去。」

開明站在門外按了許久鈴都沒有人應,以為無人在家,剛想離去,走廊燈著了。

沙啞的聲音,「是開明嗎?」

「秀月,你怎麼了?」

她開門,「我睡著了。」

一看就知道是哭過了,眼楮鼻子紅紅,身上緊緊裹著件大毛巾浴袍,手上還拿著酒杯。

「坐下,有好消息,山本答應把你那份還你。」

可是秀月垂頭說︰「不,我不要他的錢。」

「那是你應得的。」

「胡說,結婚又不是一份工作,怎麼可以賺取年薪,你們都怕我餓死,所以幫我向山本敲詐,不,我不要他的錢,我會自力更生。」

開明不禁有點生氣,「如何爭氣,在香檳池中來往游一百次?」

秀月無言。

「實際一點好不好。」

秀月說︰「開明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

那四個字令開明有點心酸,又有點高興,是,他的確真心為她。

「此事多虧你奔走拉攏成全。」

「唏,不要客氣。」

「看我,一塌糊涂。」她飲位。

「你今日情緒欠佳。」

秀月走到另一角落去掩臉哭泣。

第五章

美人應該如此徹底糊涂的吧,從頭到尾,不知想要什麼,或是幾時要,要些什麼。

秀月像一只小動物般蜷縮在沙發里,室內燈光幽暗,開明有點恍惚,他站起來,輕輕走向秀月。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開明猛地抬起頭,一額汗,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他急急去應門,腳步踉蹌,門外站著子貴,詫異問「為何不開燈?一片漆黑。」

一邊走進來一邊月兌長大衣。

「秀月呢?」

一眼看到她睡在沙發上,子貴替她收拾酒杯,坐在沙發邊再輕輕喚她。

開明只覺得他一背脊汗洋洋而下。

吧貴意外地抬起頭,「咦,睡著了。」

開明連忙說︰「我來的時候她已經喝得差不多。」

子貴聞言嘆口氣,「來,把她抱到房里去。」

開明雙手亂搖,「讓她在沙發上睡一宵好了。」

子貴點點頭,到房中取出薄被,蓋在姐姐身上。」

「她一定是听到好消息松弛下來就睡著了。」

開明只能說︰「也許。」

「我們走吧。」

開明如釋重負。

子貴輕輕說︰「我希望她速速找個歸宿。」

開明笑,「她自管她醉酒鬧事,又不礙人,何必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嫁了人就是那人的責任。」

開明詫異他說︰「有這樣的事?想不到你相信片一套。」

子貴也笑,「我是逼于無奈,實在沒有時間照顧她。」

「贍養費一旦解決,她就不用什麼人關心她。」

子貴吁出一口氣,「是呀,從此本市又多一位名媛。」

開明想一想,「她不會做那樣吃力的事,她不喜歡出風頭。」

「你仿佛很了解她。」

開明問︰「你怎麼會過來?」

「母親爽約,她打麻將去了。」

「我肚子餓極,讓我們找東西吃。」

婚期漸漸接近,開明有點躊躇,這一結倒尚可,倘若弄得不好,萬一要離婚的話,必然大傷元氣。

開明坐在露台的藤椅子上,看著藍天白雲沉思,一想就一個多小時。

世上不分手又相處融洽的伴侶是極少的,他與子貴能成為其中一對嗎,一年前他倒是有百分百信心。

子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在想什麼?」

他不由得問︰「你不後悔嫁我?」

子貴笑,「後悔也還來得及。」

開明領首,「是,並不是什麼悲劇。」

子貴凝視他,「可是需要多些時間想清楚?」

「那倒不必,事情十分簡單,何用詳加思慮。」

「我覺得最近你好像有點遲疑。」

「我有點累,與周家信出來合伙的事又在進行中。」

「不如先辭職爭取休息。」

「這倒也是辦法。」

子貴坐在他身邊,「從前,談戀愛的時候好像不必忙其它的事,現在,你得把正經工作壓縮,才抽得出時間卿卿我我,怪不得最終還是結婚了,實在應付不來,太過辛苦。」

後邊有個聲音說,「像一對白鴿一樣,頭與頭,鼻尖與鼻尖踫一起絮絮細語。」

開明轉過身去,看到秀月靠在長窗邊。

隆冬,不知怎地,她卻一身米白,白毛衣白裙子配白色鞋子。

日本人把銀行戶口與其它東西還了她,她特地找了許開明與妹妹來點收做見證。

絲絨包袱一攤開來,各種顏色寶石瓖的首飾一大堆,似玻璃珠。

子貴覺得奇突,「是真是假其實都看不出。」

開明答︰「那是有分別的,門外漢也看得清。」

「我就不大懂。」

開明笑,「這是我的福氣。」

人那樣高的衣箱打開,里邊掛著各式皮裘晚服,公寓本來不大,忽然來了許多東西,顯得擁擠。

子貴說︰「太多了,那麼多身外物要來干什麼。」

秀月聞言轉過頭來笑,「子貴你是月復有詩書氣自華,我卻非需要這些道具來添增聲勢不可。」

子貴感喟,「日本人待你不薄。」

秀月不語。

餅很久,子貴已在說別的題目,秀月卻道︰「我倆小時候不是玩一種可穿衣服的洋女圭女圭嗎?」

子貴說︰「我仍然珍藏著那只洋女圭女圭。」

「依你說,做洋女圭女圭也不壞?」

子貴答︰「那就看是誰的洋女圭女圭了。」

她到露台找開明。

可是秀月又跟著出來。

子貴說︰「把珍珠玉石收起來吧。」

「開明,我想托你把它們估價。」

子貴略見不耐煩,看著開明。

開明欠欠身,「我找個人與你聯絡,這一陣子我較忙,結了婚就好了,婚後我只需替子貴煮三餐做司機以及放水洗澡等,一定有空余時間。」

可是秀月忽然不高興,並不欣賞開明的幽默感,她轉身進房間去。

開明問子貴︰「我說錯話了嗎?」

子貴微慍答︰「只有日本人才有精力時間服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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