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惱你惱,你惱起來的模樣更像姑娘!」
當下,蘇樺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蕭蘭嘆了一口氣,想安慰蘇樺,扣著七月的手才微微松開,七月的手比他更快有了動作,他不得不再次將他的手按回膝上。
「七月,你這樣我沒辦法給蘇樺上藥。」
七月眯眼笑著,沒有回話。蕭蘭卻也不敢松了手,只怕他一松手,七月立刻繼續戲弄蘇樺。
「不用了,我回家自己上藥就好!」
蘇樺看著蕭蘭握著七月的手,氣惱地起身往外走。七月揚起嘴角︰
「對了蘇樺,藥膏要早晚擦一次才能更快好,還不會留下疤痕!」
蘇樺甩袖走得更快,他要听的是蕭蘭的挽留又不是那小子的幸災樂禍。
「尹少爺,我送您回去!」管家跟了上去。
蕭蘭沒好氣地敲了七月的額頭︰「這下高興了?」
「公子怎麼這麼說?」
「為何不讓我給蘇樺上藥?」
「我怕累著你了呀,所以才要親自動手,誰知道蘇樺竟那麼快就走掉,辜負了我都快熱熟的心腸。」
他還挺會裝無辜!那緩慢眨動的眼楮,迷離得讓蕭蘭不由自主抬起手,撥開他的凌亂的劉海︰
「七月,我一直想說,你的眼楮,跟平常人不大一樣。」
「比較呆滯?」被他輕輕揉著頭發,引來七月的睡意。蕭蘭搖頭,七月的頭發,比想象中要柔軟。
「是很特別。」
「那是因為以前我是個瞎子的緣故。」
「嗯?」蕭蘭不禁愕然。七月俯身趴在蕭蘭的腿上,望著滿園的梨樹揚起嘴角︰
「六歲的時候眼楮瞎了,直到三年前我還什麼都看不見。」七月轉了方向,臉貼在蕭蘭的膝頭與他對望,「我跟你的遭遇,是不是剛好反過來了?不過還好,現在能看得見你。」
蕭蘭抬起手,輕拂他的發絲。是還好,經歷了黑暗世界的他還能有那麼燦爛的性格。
「你的眼楮很漂亮。」
「嘿嘿……」七月緩慢地眨動迷離的雙眼,如雲中的弦月迷蒙,「你的腿也很漂亮。」
呃?蕭蘭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他當是他在安慰他?所以也反過來安慰他?
「你笑起來……」七月努力張開眼楮,可眼皮又耷拉下來,「也很漂亮……」
第2章(2)
青翠的梨園,輕風微醺。
梨樹下,白衣男子溫潤如玉,一手輕攬膝頭熟睡的少年,一手持書輕翻一頁,幾行文字讓他不禁微笑︰
翠鬟斜幔雲垂耳,耳垂雲幔斜鬟翠。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細花梨雪墜,墜尋乘花細。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離開書面落在熟睡的少年的身上。幾點白色的花瓣,零星飄落,俏皮地停留在熟睡少年蜜色的臉上,這麼一對比,少年雖然膚色如蜜,卻細膩如花。
隨即,蕭蘭的心細微地掙扎了一下,是因為七月整日與他為伴,所以他才會看著七月就會微笑嗎?
日日有七月陪伴,蕭蘭並沒有去想那日偶然出現在腦中的疑問。他只知梨樹的枝頭掛滿了青澀的果實的時候,七月還在不遺余力,想方設法醫治他的腿。
「蕭蘭!呃……七月七月!」竇蒙那大嗓門恨不得從大門直接穿透梨園。
「七月,竇蒙來了,你歇一會兒吧。」七月在梨園中架起木架,說是讓他學習步行,這一早上,架子似乎沒起什麼作用,都是七月在扶著他在兩根橫木間行走,現在已是滿頭大汗。
「不理他,他還能有什麼事!試試挪動右腳,把注意力集中在右腳……」
蕭蘭也是滿頭的汗水,抱歉道︰「七月,好像還是不行呢。」
「沒事兒。」七月彎腰用手挪動他的腿,「咱們現在是在做被動復健,需要耐心,好了現在換左腳……小心小心!」七月一把抱住險些栽倒的蕭蘭。
「你們兩個抱在一起做什麼?!」竇蒙怪叫沖了上來,蕭蘭臉上泛起一絲紅潮。
「七月在幫我做康復。」
「那也用不著抱得這麼緊吧,難看,真難看!不過,蕭蘭,你也讓我抱抱吧……」竇蒙作勢他朝蕭蘭伸出手,七月輕踹他一腳。
「少惡心!幫我把輪椅推過來。」
「這麼凶做什麼?」竇蒙將輪椅推到橫木之下,「哇,這輪椅手工堪稱精湛,易行易停,比京城第一木匠的手藝還勝一等!七月,這也是你做的?」
「你能不能先別廢話?你破鑼嗓子剛剛在喊什麼?」
「啊啊,差點兒忘了,壞了壞了!尹蘇樺那傻小子又跑去奇珍藥坊了!」竇蒙急得團團轉,七月將蕭蘭扶好,挑眉問︰
「他又去試藥?」
「不好,七月,你快帶我去奇珍藥坊!」難得一見蕭蘭又急又惱的模樣。
奇珍藥坊的老板,人稱鬼大夫,經常在研制出一種藥之後,便公諸于世,若是誰願意為他試藥,他就會達成那人想要的藥草。
而尹蘇樺那傻子沖著斷續草,又去試藥的。呃,確切來說,這次他是去試毒。
表大夫這次研制出的是一種解藥,必須要服下那毒,再服下解藥,觀察這解藥的藥效。
奇珍藥坊外圍著許多人,尹蘇樺在生死狀上簽了字,端起桌上的毒藥便要喝。只听見「叮」的一聲,她手里的瓷碗碎成兩半。七月嬉笑著從人群里鑽出來︰
「蘇樺,你這是在學人家神農嘗百草?不對不對,你比神農厲害,直接嘗毒藥啊,佩服佩服!」
「確實有膽量……呸呸呸。」竇蒙啐了一地,「我是說蘇樺你快些下來,休拿性命開玩笑。」
「沒事,听鬼大夫說,他有九成的把握,解藥有效。」蘇樺看到蕭蘭,不免有些慌張,七月沖著台上笑得好不開心︰
「他是不是告訴你,他試驗用的老鼠服了那解藥,所以沒被毒死?」
「要你管!」
蘇樺看不得七月沒心沒肺的模樣,又惱起來。蕭蘭神情出奇地冷淡︰
「你再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我便當從來不認識你這樣的朋友。」
「蕭蘭!」尹蘇樺急急跑過來,卻一把被鬼大夫揪住。
「生死狀都立了,豈有說走就走之理?」走了誰給他試毒?
「對對對,生死狀都立了,要是我我也不讓他走!」七月幸災樂禍,雲蕭蘭輕斥︰
「七月不得胡言亂語!表大夫,蘇樺年少不知,請你高抬貴手,給你造成的損失,我們甘願賠償。」
「賠償?那好,你們換個人來為我試毒。我看尹公子如此急切想要得到斷續草,想必是為了雲公子的腿吧?要不你本人來試毒如何?」
「不可以!」蘇樺大叫,「我自己簽的生死狀,當然由我來試!」
表大夫冷冷一笑,又倒下一杯毒酒,誰試對他來說都一樣。蕭蘭心急如焚︰
「七月,快把蘇樺帶下來。」
「不急不急,先讓他試了毒酒,也好把斷續草一並帶回來。」七月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說,還多了分看戲的閑情逸致。
「人命關天,不可坐視不管。」
七月平日惡作劇也就罷了,現在他還這樣?!蕭蘭不覺有些生氣。竇蒙嘆了一氣,不知道這七月是真鐵石心腸還是戲弄尹蘇樺,但是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去把他逮下來……」
「不要去。」七月拉下竇蒙,「蘇樺不撞南牆不回頭,咱們就由著他好了。」
「這樣好嗎?」見七月狡黠的臉,竇蒙也跟著笑開,「你是不是有辦法?那我倒也想看看蘇樺為了蕭蘭能做到那份上?蕭蘭……蕭蘭你去哪?」
蕭蘭搖著輪椅往台前走去,人命攸關,那兩個人還在等著看戲?
「那藥我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