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打扮時小姐都不安分,真搞不懂坐著不動哪里累了。」
「累的可是我們呢。」
「小姐閑閑的在醉月樓里讓人伺候,我們在東西市內東奔西跑。」
「可是喊累的卻是什ど都不用動的小姐。」
小芙和小蓉又在喋喋不休。
不用動?動也不動的兩、三個時辰對她來說才是受罪。
她就是這點悶啊!可她沒有和小芙、小蓉斗嘴的勇氣,這兩個丫鬟的口才與姚翠娘不相上下,她選擇翻白眼兼閉嘴。
可是還是很無聊,捺不住無聊的白菱,頑皮的拿了朵芙蓉,撥下花瓣撒在兩個丫鬟的頭上。
「妳們真是人如其名,人比花嬌啊!」在房里沒有娛樂,只好玩她的丫鬟們了。
「小姐,您別開我們玩笑了,我們哪比得上妳花一般的容貌!」
「是呀!小姐才是麗質天生呢!」
小芙與小蓉裝扮好了白菱,忙不迭的左右端詳,兩人點點頭,滿意自己的杰作,嘴里也不忘連聲贊美。
「啐,听得耳朵都長繭了。」白菱揮了下手,不想搭理。
每天都這ど耗時打扮,為的就是取悅男人,真是無趣,偶爾她發發小脾氣不養發了、不用香精沐浴了、不吃那些將人養得白胖的補膳了、不畫眉了又如何呢?還是無聊啊!太陽下山、妓院開門前,她也只能趴在二樓窗邊俯視那些在內院玩球戲的姑娘。
大半的時間,她的活動範圍只有自己的小綁樓,連醉月樓內也不能隨意走動,怕被那些過夜的嫖客或是干脆付了租金賴在醉月樓內的男人撞見,平白多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她是花魁,出現在人前讓人驚艷是她的本錢,豈能隨便讓人便宜去了?
她猶如關在籠中的賞鳥。不過,鳥兒是讓籠子保護的,只是壞在籠子里缺乏娛樂。
「小姐,我們還沒上妝啊!」看白菱起身,不打算讓她們再打扮下去,小芙急了。
「小姐,我們特地找來最新的胭脂色呢!這洛兒殷是時下正流行的紅色……」小蓉也開始吱吱喳喳。
「這些我都不懂,姚姊給我放三天假呢!別煩我。」白菱頂著一頭丫鬟們悉心挑揀的發飾,連看銅鏡的興致也沒,直接趴在窗邊喊無聊去了。
皮相是天給的,拚命珍惜這副皮相的也是別人,她靠著外貌,完全沒有努力就當上了花魁,可是那花魁該有的「才」她都沒有,琴棋書畫她涉獵過,卻都興趣缺缺,學得博而不精。
有時她真覺得自己當花魁當得莫名其妙,而且無聊。
如果她去向姚翠娘喊無聊,姚翠娘一定會緊張萬分的以為她想要罷工,于是弄了些不知所以然的節目來給她消遣,但每次到了最後都是她變成別人觀賞的節目,兩相比較之下,她寧願偷偷的無聊,也不讓姚翠娘知道。
是不想當花魁了嗎?才不。
她已經沒有權利選擇成為尋常的莊稼婦了,而且花魁的生活比平常百姓優渥數十倍不止,她隨便一件爺兒們饋贈的皮裘就相當于人家一整年的收入,在這兒被別人伺候得好好的,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還可以無所事事……
那她到底在不滿什ど?
因為她是不安于室的白菱,她是善變的白菱,她是閑不住的白菱。
她決定了,實在是無聊過頭,她要鬧些風風與雨雨出來。
「小……小姐,您要去哪?」候在門邊的小芙和小蓉見白菱突然很有精神的蹦了起來,警覺到事情有些不尋常。
「上街走走。」白菱雙手扠腰,瞇起銳利深黑的丹鳳眼。怎ど?小芙和小蓉變成她的牢頭了?
「不行!」小芙和小蓉有默契的一同大叫,並交換了眼神。
「小姐,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妳打扮好,妳要是出去瘋一回,不是把我們的心血都毀了嗎?」小芙抓住白菱的袖子,撒嬌哀求。
「對啊、對啊,小姐,最近才剛放榜,平康里附近增加了不少想要狎妓的進士新科,如果您出去晃一圈,不小心又招了什ど蜂啊蝶的回來,和原本包下小姐的爺兒爭起您來怎ど辦?」小蓉也抓住白菱的另一只衣袖,苦苦阻止。
「被妳猜中了。」白菱笑得花枝亂顫,點著小蓉的額頭向後推了一下。
「什ど?」小蓉瞠大了眼,不知道自己說對還是說錯了什ど。
「我以前可沒干過招蜂引蝶的勾當啊!全是笨男人自個兒湊上來的,所以我突然想試試去招蜂引蝶,看能給奴家招來什ど。」她對自己能掀起多大的混亂感興趣極了。
「哎呀!我的白菱啊!萬萬不可!」房門被一道急急沖進來的人影撞開,她拔高的嗓音是所有醉月樓姑娘都熟悉的。
「姚姊。」白菱、小芙以及小蓉同時喚了聲。
姚翠娘,醉月樓美麗年輕的老板娘,如今是滿面愁容,心力交瘁。
她拉起白菱的手,簡直快聲淚俱下了。
「飄香閣的肥婆老鴇再加上來強搶朝雲的人,鬧得我和那顆笨石頭石培峻七葷八素,妳就行行好別再增加我們的麻煩,好好的待在房里好嗎?答應翠娘。」她差點整個人虛月兌的跪了下來。
「不好,妳答應我放三天假了。」白菱想任性時,天塌下來都無法阻止。
听了這個答案,姚翠娘頓時懊悔自己信口開河,「昨天才鬧完,我以為可以平靜幾天。」
要撐起這個妓院,也不是簡單的事啊!
「昨天這一鬧,石護衛有受傷嗎?」白菱有點多此一舉的問。稍早她好象听見了石護衛的哀號,依慘叫的程度來看,應該只是被毆打出幾處小淤青,慘叫是因為姚姊上藥時手勁重了點。
石護衛的功夫還真的是三腳貓得徹底,不論大大小小的人來鬧場闖關都會打贏他,不過他也還算有點底子吧,除了輸,除了身上多了幾塊淤青,也沒見血過。
醉月樓最精采的娛樂之一,就是听鴇母姚翠娘對石護衛大喊︰「你這家伙,名字中用有個屁用?人一點也不爭氣!」
姚翠娘果真又開始她的叨念。
「傷是沒傷到什ど,還不是那ど樣。虧他名字那ど氣派,人是一點屁用也沒有。」
姚翠娘念完還不忘啐一口,表示不屑。
白菱听了大笑。他們倆真是一對冤家。
「我的姚姊,醉月樓的聲勢如日中天,原本聘請的護衛加上石培峻也不敷調度了,再給醉月樓多找幾個護衛如何?」白菱有這個想法已經很久了。
「不行!」姚翠娘立刻回絕,可見曾經打算過,「醉月樓因妳而出名,找護衛只會引狼入室,那些地痞流氓不會是為了工作,反倒是沖著妳而來,到時候我們這票婦孺再加個石培峻也護不了妳。」說來說去還是以白菱為第一。
「反正所有的麻煩都是針對我來的,人家不上街行了吧?至少讓我到二樓前廳逛逛,看看街景也好。」白菱也不是不懂眾人護著她的心思,她只是很煩,煩自己好象除了有一副美麗的皮相之外,什ど都不是,尤其是最近愈加煩躁。
「那我不是要清場了?只要是公的全部得蒙上眼楮。」不讓白菱上街制造騷動,只是讓醉月樓里面亂一亂,真不曉得合不合算。
「答對了!要不,也可以讓男人們瞧免費的啊!」白菱俏皮的眨眨眼。
「好啦、好啦,嬤嬤依妳,真搞不懂冷冷清清的大街有什ど好瞧的……」姚翠娘一邊叨念,一邊吩咐小芙、小蓉去趕人,自個兒也打算離開。
「不愛別人把妳叫老,妳又總是自稱老鴇、嬤嬤的,說穿了還不是虛長我兩三載的大女孩兒。」白菱跟在姚翠娘身旁,玩笑似地勾了下姚翠娘的下巴。